送走老院长的第九天,白芷离终于清醒。
晨跑回来的卓恩推开卧室门就见她坐在床边细细的梳理一头浓密的墨发,发梢还在滴水,显然刚刚洗过澡。
她瘦了很多,侧颜在清淡的晨曦下,有种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之美。
听到开门的细微声音,她抬起头,朝着他浅浅一笑,一双明眸星光点点。
早知道她好看,却没想到从悲伤中站起来的白芷离能够好看到这种程度,不觉有些痴了。
从前,她的脸蛋上总有几分婴儿肥的可爱,如今却瘦得能清晰看到她脸部的每个线条,她的笑容轻浅软弱,让他想起四个字:我见犹怜。
“卓恩,我可以吃水晶虾饺吗?”白芷离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在卓恩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
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开口讲话,第一次露出笑容。
卓恩煞有其事的侧头想了想,“可以,不过只能吃一小笼。”
白芷离吃的笑出声音,拍拍身旁的位置。
卓恩简直受宠若惊,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激动得心潮起伏。
虽然这些天她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可自己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和被她邀请完全是两码事。
“卓恩,有人从外面拴了门。”白芷离继续用毛巾擦头发,她的脸隐在毛巾后面,声音也有些虚无。
卓恩一愣,随即泛起一身冷气,刚刚的一腔激动烟消云散。
这些天其实他非常自责。若不是他带去那么多鞭炮,也许就不会发生火灾,老院长也不会离开,那芷离就不会这么伤心。
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说的话,他信。此时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有些不寒而栗的后怕。
幸亏他及时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真的有人在外面把门拴上,显然知道她在里面,也就是说,有人要芷离死?
为什么?
是谁拴了门?
艾拉?
卓恩暗中猜测着,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艾拉被派去清遂,一直没回来过。若是她使用异术做了什么,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那天他很急很怕,没时间注意很多细节,可若是有同类的气息,他绝不可能不发现。
究竟会是谁呢?
“芷离,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白芷离摇头不认,其实心里却在说,当然有啊,我得罪过你们的人。现在的事实是,无论为卓恩,还是为了那件她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她都有被弄死的必要。
只可惜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在事情有定论之前,她不能乱说。
“对了,小家伙们还好吧,有没有生病。”白芷离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够了,说得太过反而于事无补。
白芷离只是随口一问。
福利院里有刘满,她再如何有私心,可终究拿了福利院的工资,就要做好分内的事情。这一点,她是愿意相信的。毕竟,刘满是老院长举荐的。她可以不相信刘满,却不能不信老院长的眼光。
可事实却远远出乎她的预料。
卓恩摇摇头,脸色沉重,“福利院里乱作一团,孩子们连饭也吃不上。我把马克派过去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你不要担心。”
“怎么会这样?刘院长呢?”白芷离纳闷的问道。
刘满当院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她和老院长的感情也并不是太好,自然不可能因为过度伤心而耽误了院里的事情。以她的工作能力,哪怕做不到老院长的一半,却也绝不会让孩子们吃不上饭。
福利院变得那么乱,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卓恩听了白芷离的话,猛地咬住牙根。
刘满!
他怎么居然粗心的忽视了这个人呢?
从事发到现在,甚至老院长的葬礼上,他都没见过这个人。
除夕那天下午的时候她明明就在院里,她是个成人,拴上储藏室的门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白芷离虽然和她关系不亲密,却也没有仇怨,不至于要了芷离的性命。
他垂下眸子,敛住全部的情绪,起身去拿吹风机。
她的头发又厚又长,擦了好一会儿了,仍然很湿。
“对了,我忘记和你说了。你那个死党,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我给拒接了。一会儿你有时间给她回个电话,也省得她担心你。”
白芷离:......
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卓恩很好的领会了她目光中的疑问,浅笑着解释道,“看得出你很重视她,那时候你情绪特别不好,哪能正常接听电话。我也是担心她知道了为你着急,又不知道你要不要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只好拒接了。”
白芷离咬牙,特么地,听着就是强词夺理。
想起米书,白芷离有些惭愧。
光顾着伤心,而把自己藏起来,竟然把她家姑爷爷给忘在脑后了。以她家姑爷爷对她的挂念程度,怕是早就急疯了。
吹干头发,卓恩把她的手机递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拈在黑着屏幕的手机上,画卷一样美好。
“充好电了了,你用吧。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有需要你喊我就好。”
卓恩转离开,有点着急。实际上他真的非常急。十几天了,不接电话,也不去公司,肯定把驻守的艾利急坏了。也肯定有成堆的事情等着他一一拍板拿主意。
想想成山的文件和艾利幽怨的脸,卓恩的头好疼。
电话拨出去不过一秒,就被对方接了起来,快到白芷离以为米书正盯着屏蔽等着她的电话。
死党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无线信号传递过来,白芷离惊觉,她还活着。
“白芷离你个死女人,有了异性没了人性。为了和心上人过年,居然关机!你还真做得出来啊,信不信我把你脑袋干碎,让你功夫全费。”
米书的声音又尖又利,语速很快,震得白芷离耳朵疼,不得不把手机移得远一点,避免耳朵受到荼毒。
手机关机确实是她的错。
她在静静的等。等她家姑爷爷把心里的怒火全部燃烧殆尽,把肚子里憋了十几天的话全都发泄完,然后才轮到她开口解释。
十五分钟以后,那边终于做了个总结性的发言,“白芷离,你不是我姑奶奶,你是我祖奶奶。说句话吧,让我听听你是不是还活着。”
白芷离把手机免提放开,回身躺在床上,享受来自死党姐妹的关心,“姑爷爷,姑奶奶还活着。”
“姑奶奶,活着为什么不理我。知道你被绝色的卓恩看上不容易,应当珍惜。但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重色轻友。”
白芷离刚刚有些轻松的心头忽然重新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