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坐在餐桌边,看着白芷离拎着沙发靠垫满屋子转悠,不时抽打两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只为让他现身,不由轻笑出声。
小女人还是满有意思的。
他是隐身的,白芷离看不到他,他却能看到白芷离的每根头发丝,这种相处模式,是明晃晃的偷窥,他有点喜欢。
白芷离听到笑声在身后传过来,忽然泄了气似的瘫在沙发上,扔掉手上的垫子,改变策略,“马克,你出来行不行,我一个人没意思,和我说说话呗。卓恩让你照顾我,不是让你监视我。陪我说话解闷儿,是照顾的一部分。”
马克:......
好像有点道理。
行吧,那我出来好了。
马克无奈现身,规规矩矩的站在距离白芷离三步远的地方,和女人聊天这种事情,他没有什么经验,等着她开启话题。
白芷离往一侧让让,腾出块地方,伸出小白手拍拍,“马克,你成天在天上飘着老累了吧,来坐这歇会儿。”
马克摇头,“不用,我站着就行。”
“又没有人看着你,坐一会儿没事的。”
“规矩不能破坏。”
白芷离气得咬咬牙,马克简直是厕所的石头。
“别客气了,坐吧,你这样我感觉自己像个剥削阶级。你是不是怕卓恩知道啊,放心好了,我不告诉他。”
马克站得笔直,不为所动。你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了吗?有些事情用不着你张嘴,卓恩只要打开眼睛就可以了。
好说歹说,连求带威胁,马克不想被弄疯,只好用半个屁股在沙发上搭了个边儿,“我坐了,白小姐请开始聊。”
白芷离往马克跟前挪了挪,歪着脑袋观察他的眼睛,“马克,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淡淡的琥珀色,和卓恩的很像,只是没有卓恩的那么剔透,脉络也没有那么清晰。
马克见她一个劲儿往自己跟前凑,女孩特有的幽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精致的脸颊一个劲儿地在眼前晃,他久经考验的老心脏忽然加快了跳动速度。
太反常了。
“你对我的眼睛感兴趣?”聊天解闷嘛,得有问必答,马克回了一句。
“我不是感兴趣,我是很感兴趣。来,离我近点,让我仔细看看。”白芷离伸手去扳马克的脸,想再近一点,吓得马克给扒拉开了。
触碰首领的母兽,这还得了!卓恩知道了,会抽了他的筋的。
“你可以看卓恩的。”
“你的是你的,卓恩的是卓恩的,能一样嘛。过来,我先看你的。”
白芷离很执着。
马克不断的往后躲,白芷离不断的往前凑,两人近得他能在她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像。
周身的血一股脑儿地涌向头部,马克忽然觉得有点热,慌乱的撤身站起来,回到他先前的位置上站着。
姑奶奶,男女大防,别离这么近好不好。
离得太近了,让卓恩看到,不仅抽了他的筋,还得扒了他的皮。还是站着更安全,首领的女人是祸水,必须远离。
“哎呀,刚坐了没有五分钟又站起来干吗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诶,你离我那么远干吗,我又不能吃了你。”
马克不声不响地又退了几步,直到觉得距离足够安全才停了下来,“再上前一步,我就消失。”
你是不能吃了我,但我害怕被卓恩撕了吃!
“马克,你们是哪里人呀。国人的眼睛都是深褐色或黑色,你们的是浅琥珀色,你们都是混血血统吗?和什么人种杂交的?”
马克:......杂交二字适合用在人身上?
白芷离问得漫不经心,马克听了却是微微一振,低垂着的眼睛掠过一道暗芒。
他非常敏感的捕捉到她话里的两个字:你们。
是什么让她用了你们两个字呢?她真的只是对自己的眼睛感兴趣吗?或者,她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马克忽然觉得白芷离诱哄他现身,只是为了研究他和套他的话,没看出来小女人还挺阴险。
他不声不响的重新隐藏了自己,还是呆在不同的空间更安全。
他们的秘密太多,关系着他们的种族和那件尚未成功的大事,每一样都不能从他的嘴里露出去。
卓恩说的是保护她的安全,只要她活着、不受伤就算完全任务,聊天什么的纯属扯淡。
至于他,还是浮在半空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马克消失之后,不管白芷离说什么,都坚决不再现身,除非必要,绝不出声。
白芷离诱骗不成,百无聊赖的准备和米书褒电话粥,可惜米书在上班,她们科进了几个新患者,正忙着,只好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刷手机新闻。
接下来的几天,卓恩一天比一天忙,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更晚,他也变得有几分急躁。
白芷离敏锐的发现了卓恩的变化,心底的不安越发的严重。
直到有一天,他整夜未归,白芷离终于确认了事情不对。
从前无论卓恩多么的忙碌,总会抽出些时间来给她打个电话,聊上几句。可这几天,如果不是她主动拨给他,他基本一天没有动静。
出事了!
*
三月份初的诺丁市刚刚送走数九寒天,又迎来了春寒料峭。
过了新年,天色变得长了些,米书下班回家停好车以后,天上还有余辉没有散尽,红彤彤的一小条,趁着灰蒙蒙的天空,很是艳丽。
她拔下车钥匙,拖着沉重的双腿,低着头进入单元门。
真的好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以为不想不问,有些事就会如同没有发生那样,不再影响她。可事实却是,不论她想不想,那个身影日日夜夜的在她脑海里徘徊。不管她问不问,心口刀扎样的疼痛从没有一刻减轻过。
爱了就是爱了,伤了就是伤了,藏在心底的那些东西,只有自己知道。
不过几天的时间,她两颊深深的凹陷,年轻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整个人憔悴不已,瘦得让人心疼,倒显得眼睛更加的大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她们家的厨房里已经亮起温暖的灯光,妈妈的身影在窗前若隐若现,似乎爸爸在打电话,低沉的嗓音若有若无。
还好,在这样疼痛和寒冷的时候,至少还有家,还有个可以依靠的父母,还有个空间能让她独自疗伤。
过程也许很艰难,但该过去的总会过去。
只是,这注定是又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