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有气无力的步子变得有力量些,也好让爸妈少和她操点心。
倏的,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她面前。
单元门窄小,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却没有抬头。
仅仅凭着随风吹过来的味道,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抬头呢?反正她和他再也不会有交集,相见不如不见。
“米米,可以听下我的解释吗?”张强急切的想要捉住米书的手。
米书早已预知到他的动作,双手背后,堪堪后退了一步,离开他气味熏蒸的范围。
好多天没见,突然遇上,心尖还是疼得那么厉害。
米书不想说话,和张强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两手插在衣兜里,低头研究鞋尖上那个呈不规则形状的灰斑究竟是怎么弄上去的。
张强见到她的防备和冷淡,心下惨淡,喉头苦涩,伸出手再次去抓她,米书迅速退一步,不知道脚下踩了什么,身体摇晃几下后站稳。
他想伸手扶住她,想到她的有意躲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无处安放。
“我不碰你,别再退了,小心摔着。”
“米米,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能听听我的解释吗?哪怕你不原谅我都好,我只想让你知道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可以接受你因此不要我,却不想让你因此而嫌弃我。”
米书终于抬头。
这件事无论她怎么躲避,终归有要面对的一天,一次性说清楚也好。
“解释了,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米书的声音很淡,淡到如同一杯白开水。
她转过身,看向单元外的那片天空,很小的一块,灰突突的,很像她此时的心情。
张强被噎住,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是啊,解释了又怎么样呢?终究是发生了,真实的存在,又怎么能够自己骗自己的当作没发生呢!
“米米,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从我十八岁那年起,你就是我心里唯一喜欢的人。过去是,以后也是,没有人可以代替。张章的事是我的错,但我不会娶她。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
“谢谢。”米书淡淡的。
张强说的话足够她动容,也足够她心软。然而,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她米书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眼里不揉砂子的。说的再多再好听,都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背叛就是背叛,没有理由可讲。
她承认她喜欢张强,她承认她此时的心痛得就快要死掉了,她承认她真的想扑在他的怀里,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那件事如同扎在她喉咙里的一根刺,让她想忽略都做不到。就哽在她的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却扎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痛吧,痛到麻木就不会再痛了。
张强紧紧的望着米书挺直却在微微颤抖的背影,心里的痛翻江倒海。他用力的按紧胸口,那里的痛几乎侵入骨髓,缠绕着他每个毛孔,每根头发丝。
他和她一起长大,了解她的性格。他来的时候已经知道,结果肯定是让他绝望的,只会让他更痛。可他抱着侥幸的心,还是想来试一试。
多年的感情,早已渗透他的每个细胞,他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
再痛,再失望,再绝望,他还是想来试试,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能够再见见她也是好的。
来之前他想着,只要她好好的,他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从此远远的看着她,守着她,就够了。
真的见了她,他却舍不得离开。看到她瘦弱无力的样子,他多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温暖她,爱她,宠着她,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可惜,她不需要了,他也没有了那个资格。
张强定定的看着她,拼命的记住她的一切,泪湿眼眶。
米书僵硬的站着,双拳紧握,牙齿咬住嘴唇,很用力,很疼,以至于嘴里漫延着血液的腥甜味道,也不松开。
不过小小的伤口,再痛又能怎么样,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一阵凉风吹过,米书瑟缩着肩膀,显然是在外面站得太久冷了。也或者是曾经火一样热烈的心受了伤,凉了。
张强舍不得她受罪,无奈轻叹着,“你进去吧,别冻着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要是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打我的电话,我的号码终身不变。”
张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顶着初春料峭的冷风,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偻,脚步有些踉跄,背影有些凄凉。
从暮色苍苍到夜色沉沉,米书呆呆的站着,把自己站成一具雕塑。夜里的风更加寒冷,打透她的衣服,一直冷到心里边,她仍然一无所觉。
好久之后,包包里的手机开始不断唱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带着不接听就要无数次的拨打下去的执着。
米书知道,电话的那头是她的爸爸和妈妈。她们一定是在楼上看到她的车,却没见到她的人,担心着她。
她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机械的回家。没有了爱人,她不能再没有家人。
电梯里只有她自己,光洁的电梯墙壁上反映着她的脸。她的视线很模糊,越是想看清一切,越是什么也看不清。她蹙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挡着她视线的,是她永人枯竭的泪。
固执的没有回头,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脆弱。
输了心,输了爱情,她不想再输了尊严。
再不会来打扰她吗?这样也好,再怎么纠缠,结果也只能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