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走了,郑富贵强忍着腰间酸痛,对其他人犯笑道:
“诸位好汉,方才这位吏爷也说清楚了,小人实在没多余的孝敬钱给你们,暂且度过一日,每日小人一定修书一封,要些钱······”
“修你娘的修!”一个人犯上来就给郑富贵甩了一个嘴巴子,一口浓痰“呸”在了他的脸上,骂道:“什么玩意儿,今日没得孝敬钱,还敢这么嚣张!”众人犯正手痒的不行,此时像是得了号令一般,纷纷涌上,对着郑富贵一顿拳打脚踢,闹出的动静又惊动了浩子,但浩子只是在门上观望,觉得揍得差不多了,才狠狠砸了几下门,骂道:
“一堆杀千刀的玩意,打打就行了,别整出人命,不然尔等都吃不得好果子!”
人犯们嘻嘻哈哈给浩子陪着不是,扯皮道: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浩子开了门,看郑富贵在地上趴着,胸脯略有起伏,随即唤来一桶凉水,给郑富贵浇了个透心凉,郑富贵一个激灵,从鬼门关回来了,见是浩子,一把抱住浩子的大腿,哭嚎道:
“小爷,小人这就写信,小人这就写信!”
“按着申贴司的意思,让他写信骗姓莫的库子来衙门即可,如今苦头已经吃过了,便将其带到贴司旁边,看贴司如何处置。”心里拿定注意,浩子便叫人抬起郑富贵,拖到了两房里面。
申黎庶此时正忙着吏员巡差值夜的事,还没回去,见浩子把郑富贵拖到贴司房,对着浩子呵斥道:
“糊涂!人要是愿意写信,大可叫我过去,你将他从狱子拖到此处,让鉴湖仓在县衙里头的眼线知道了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浩子才想到这点,顿时懊恼不已,但申黎庶并没继续责罚他,转而问向郑富贵:
“你还能拿得动笔吗?”
郑富贵连忙称是,表示自己连金刚经全文都能抄的下,申黎庶突然哈哈大笑,便让郑富贵把眼前的账本给抄了一遍,自己正好活动了一会,休息了一下。
等郑富贵苦着脸将十几页账本抄完,申黎庶收好账本,才说道:
“我念,你写,万不能有差错。”
郑富贵点头称是,赶紧铺好纸张,听申黎庶念道:
“好哥哥,原是我等误会了申黎庶,今日我与申黎庶把酒言欢,借着酒劲,我才探出了虚实,原来许继业家中有个小妾,原为申黎庶相中的,正要提亲时,许继业已将他纳成了妾,申黎庶遂起了坑害许继业的念头,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不过衙门素来被王贤把持,申黎庶不好掺和粮食上的油水,便想着借机出城,看看能不能与城外各仓达成交易,好从中捞上一笔,此人也是个贪钱的主,今日许了我两块辟邪银,又说着让我把你也叫来,看看能不能借着王家的关系,直接越过王家旁系王贤,掺和一下盐上的事,我将他灌得大醉,又探到他早有渠道,只是想等好哥哥你来了看看能不能借此多分一些粮上的油水。
“我知好哥哥素来想插手盐上面的事儿,不如今天收到信后赶来城中,我等与申黎庶好好谈谈细节。另外来的时候多来点钱,这人太贪钱了,有钱好办事,等我等谈妥了,晚上再去青楼逛逛,今日申黎庶带我去找的那个小姐,那叫一个水灵!还有各种菜肴,和好酒,美味至极,小子我只觉得进了天堂,不说了,小人还有正事要干。”
“好了,再落上时间即可——你大爷的,乃公让你写时间,今天是几月初几,没让你他娘的写这句话,重写一遍,写不好,再打进牢房里面呆着。”
等郑富贵颤颤巍巍写完,申黎庶却又把他送进了牢房,差王贤的手力去送信了。
月黑风高,小手力不敢怠慢,拿着申黎庶给的跑腿钱买了个灯笼,吊着摸黑去了鉴湖仓,把信送到了莫作仁手中。
莫作仁见是个生面孔,遂让人打发到里面坐着,自己则和几个亲信拆开信封,看完笑道:
“我等急急忙忙还打算到县中抢人,没想到百姓口中正直的申黎庶也是个贪财好色的主!”
手下焦急的问道:
“门子爷咋办了?”
莫作仁哈哈大笑:
“你们门子爷正在青楼里面消遣呢,好不快活!还邀请我每日也去县衙,同那申黎庶谈桩生意!”
“砰”的一声响动,原来是莫作仁捏着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冷笑道:
“可他怎能料到,我也不是个好骗的人!夜间送信,本来就不合时间,来送信的是个生面孔,说明申黎庶做贼心虚,不敢让自己的亲信前来送信,只是随便找了个办差的,此时说不定你们的门子爷早被关在了某处,信的笔迹虽然是人家亲笔书写,但难免没有可能,是郑富贵被逼着写的。”
“申黎庶就想让我进城,城里面给我来个瓮中捉鳖,到时候,我在哪儿伸冤去?”
手下纷纷表示悟了悟了,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莫作仁阴笑一声,眼睛在烛台火苗上闪来闪去,道:
“眼下唯有去求王家了,今日我从王家叫来的家丁有二十来个,先让他们每日去道上盘着,盯紧风声,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禀报于我——季子,你今晚划舟去湖中,同宝珠岛上的黑鼻头联系一下,就说我有个大买卖要请他来做;二刀,你明日一早去城中打听打听风声,和衙门里面的人探个头,打听打听申黎庶这狗吏想干嘛,至于王家那便,我得亲自再跑一趟,让王家给县里施个压!“
其实说完这些,莫作仁也心里没底,他没什么雄才大略,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最好是申黎庶突然出个意外死裘了事,但他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又考虑花笔钱让湖里的贼寇黑鼻头派人进城杀了申黎庶。正思考间,二刀便开口问道:
“库子爷,那门子爷怎么办?”
“门子爷?门子爷栽到申黎庶的手里,多半已经废了,若我等去救他,反而会让申黎庶将鉴湖仓连根拔起,所有的富贵梦就都白做了!”
“若是门子爷死了,我等日后寻机杀了申黎庶,也算给他报仇了。”
话落,季子又问道:“那来的这个送信的怎么办?”
莫作仁嘿嘿笑道:“月黑风高,兴许被山中的大虫(老虎)给吃了,我等又何时见过郑富贵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