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天的计税结束,何伟才做好条陈给申黎庶发去,自己则去拜会主簿,增进了一下与主簿的感情,之后又和典史安和一起吃了个饭,去青楼消遣了一番,等到夜间,何伟才又扶着腰辞别安和往城东的赌坊走去。
何伟才并不是去赌博,而是替申黎庶监察自家赌坊。赌坊掌柜名叫常寇萧,是翟宜民发掘的,属翟宜民一系,但赌坊生意却全归叶平打理,何伟才明白,这是申黎庶在自己的班底中玩起了制衡的把戏。
“何大人,您里边请——还愣着干嘛,快给大人上茶。”常寇萧殷勤的接何伟才进了赌坊,这间赌坊原来是城里一家贾人的店铺,原先就是开赌场生意的,背后靠着莫作仁,莫作仁一倒,这家店的贾人就跑路了,店面便被第营接手。
里面装饰还是老样子,但二楼却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时不时有人背着一堆材料上下往返,一楼也几乎没什么客人,赌坊换了东家,新掌柜靠着第营的丘,赌客们不好在里面耍赖借贷,于是都便卧在了家里,看看新东家有什么动作。
“赌坊生意怎么不见起色?”何伟才并不懂里面的门道,只是好奇一问,常寇萧立马笑道,“赌坊换了东家,具体情况赌客们并不知道,叶大人嘱咐了,要先把店铺装修一番,再设几款新的玩法,做点什么活动,让赌客们吃上福利,这赌坊就才能重新开起来了。”
何伟才和叶平并无官身,称其为大人并不可怪,何伟才思量片刻,知道自己的权力,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一目了然,便问了一下近日生意情况,又去二楼转了一圈,喝完茶便走了。
看着何伟才背影离去,常寇萧握着双手给手下嘱咐道:“叶大人说了,接待客人的钱也得计,何大人喝的一杯上好鉴湖春茶,计三钱七厘。”算盘啪啪响起,账单又多开一笔花销,常寇萧看着赌坊赤子已经到了三百多贯,但内心却并不慌张,对于自己的新上司叶平,他是有一定信心的。
“叶大人,月底申官人的绩效考核,赌坊就全靠您了!”
······
“阿嚏——”叶平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眼睛盯着书账,又问道:“粮店的砝码换没换掉?”
旁边站着的是浩子,恭恭敬敬给叶平答道:“都按照大人的意思,做过手脚的砝码都给换了。”
叶平挑了挑眉毛,“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申将军的意思。粮店的砝码全换成足数的,这个月咱们可以亏点,别让那些土包子吃亏了,等粮价一涨,涨到一石两贯的时候,就让会稽山阴两个粮店大肆放粮,一边出货压低粮价,同时让同行的几家跟着抛售,一边就专门收购他们的粮,把过冬的米粮全换自己手里。”
“浩子,你素来为人耿直,老实忠厚,这是营将给你的评价,粮店赌坊的事,我都交给你先看着。切莫不可辜负营将的一片栽培之心。”
“属下跟着营将和叶大人,从衙门一个小小手力混成了现在这幅人样,自然感激营将和叶大人的再造之恩,营将和大人给小人的差事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去办,决不会寒了营将和大人的心。”能混上如今的地位,浩子已经是极度满意了,一番肺腑之言掏出,叶平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道,
“另外告诉赌坊的掌柜常寇萧,让他别慌,既然没人就索性关了店门,找个画画画的好的,画一幅赌场的画,在小纸片上印上,再让店里的伙计去城内各处市场免费散发,做点福利,比如消费一贯就打九折,消费百贯打折,消费越多打折越多,店门关上,我就不信这帮红眼的不急——对了,用营将的话说,这叫广告。”
浩子领命退下,叶平整理了一下公务,夹在申黎庶发明的文件夹里,提着夹子就去了幕府。
天上飘着雪花,叶平哈出一口冷气,在一间办公室轻敲两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推开门便是一股热浪袭来。
这是诸葛行敏的办公室,幕府都是用三合土建的,封闭性很好,冬暖夏凉,能有效阻止热气外泄,诸葛行敏给叶平倒了茶,叶平接过茶水便坐在椅子上吹着杯口,“私盐的贩卖有点让人头疼,山阴会稽两县打不开市场,现在市场上卖的盐都是从秀州来的,东家更是朝里的官人,越州官场谁不给人家面子?”
诸葛行敏轻笑一声,“我说叶大人大忙人一个,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了,原来是遇到难处了。”
诸葛行敏性格温和,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军事经济行政都可以说出点门道,但凡是在第营体系下的士兵还是幕府人员,都喜欢有问题找诸葛行敏出谋划策,叶平嘿笑一声,道:“诸葛大人在第营呼风唤雨,小人再不来套套近乎,说不定大人就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不管昔日好友了。”
“你从小吏一跃成为营的大人物,还改不了贫嘴油滑的毛病,还是说正事吧,你之前给我的条陈思路没有问题,秀州五大盐场,产盐质量极好,不管是官盐还是私盐,越州的市场都被彼辈站了,纂风镇本地产的盐都是往福建一带贩卖的,在本地卖盐讨不到好处。”
“那我第营靠什么讨活?原来是我想的有点简单,以为有盐在手,就能把盐变成黄灿灿的钱币,但现在显然是没有那么简单,我若强行挤占越州市场,保不准营将的官身就得没了,纵然王仲嶷能担着营将,可涉及秀州私盐一事,他也只能放弃营将了。”
诸葛行敏抿了抿茶水,“越州城里的市场确实不能占,但咱们可以从周边乡里入手,福延里的草市卖的盐都是成色极差的官盐,咱们的盐若是投放进去,保准能迅速把官盐市场挤掉,接着从福延里慢慢往周边扩散,占领乡里市场足矣。另外可以让营庖房购买咱们营自己的盐,给营将上个条陈,其他军户卖盐只能买咱们自家的私盐。”
叶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他脑袋灵光,很快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私盐不属于翟总理的后勤部,我与幕府本来就是两个体系,换种说法,我是独立在营之外的,小诸葛,是这么个理?”
诸葛行敏点点头:“然也。”
“那就好办了,我这就去跟翟宜民商量一下,让营买我们的私盐,这叫自产自销,然后再去草市设点,贩卖营的盐,营将还给我教了什么是广告效应,这盐得有个名字,那就叫福盐好了——对了,下次的草市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