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瑾是有些动气。常听人家说姑娘来了小日子,心情会不大好,容易动怒,怎么她觉得,舒无涯比她更像来了小日子的人呢?一路上,她腹诽着,不知不觉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此地不宜久留啊,郑瑾想着,便开始收拾包袱。
她的东西少,不过是几身换洗的衣裳,几部前些时候师傅得月拖夜乔他们带回来的医书。这些打包好之后,她又将那地里的药材全都收了上来带走——这些药材,能卖一笔还算不错的钱。更何况,这些药都是她从青幕山带来的种子种的,她拔出来,理所应当。至于说药庐里炮制好的药材,就当她好心,赠给她的病人了吧。
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天色渐亮,郑瑾关了门,使出步法,按照原来夜乔带她进来的时候的路,跃出了幽墟宫。别的先不说,她郑瑾最擅长原路返回了。
黑水城里,郑瑾打量着四周,沿路商铺鳞次栉比,小贩卖力的吆喝着生意,和澜霜城也差不大多。她计划找个地儿歇一歇,坐不惯船,她一路都是用轻功过来的,更何况此前来黑水城还未好好游历一番呢。
从四月十六送花神过后的几天,就一直在下雨。这雨下了足足半个月,天气便逐渐热起来,郑瑾人也越发惫懒,索性枕着风歪在门边的竹榻上睡觉,好在她买了个自己的小院子,也睡得安心。
这日,郑瑾拿了本书又歪在榻上看书,却听得院门前一阵喧闹,像是有什么人在吵架。郑瑾本无心理会的,但是隐隐约约地,她听见婴儿的哭喊声。
张九郎原本就是黑水城一个二流子,有一个儿子,可不知怎的,今年自己的媳妇儿生了个女娃娃,而且那女婴生下来便是六指,因此夫妻二人正吵吵嚷嚷的要卖掉那个婴儿,张九郎的大儿子在一旁咬着一个白兔糖。而那女婴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要卖掉自己,正呜呜地啼哭不止。
“十两,从此以后这个孩子与你一家毫不相关”郑瑾嫌在自个儿院门前吵得烦,便开了个价。
谁知,郑瑾开口了之后周围的人便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在大顺朝,莫说六指的女婴了,就是健全的女婴,家里不养也只有被卖掉的份儿,而郑瑾一个姑娘家家的,又喂了一个六指的女婴,以后怕是不好嫁了。
可惜了小丫头这么绝色,围观的汉子们想着。
郑瑾在一旁,朝夫妻二人丢了十两银子,又道“如今银钱已付,人我便带走了,从今往后若你们凑上来,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郑瑾这钱付得爽快,弄得张九郎还以为自己价钱定低了,正要拉住郑瑾加价,谁知郑瑾已暗中使出步法,迈出了很远。因怕这家人寻上来,郑瑾抱着孩子混入了集市当中,买了一些日用品,她虽没带过小孩子,但好歹原来在郑府的时候,围观过郑修远其他的小妾养孩子,大抵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了,岂料这家人的无耻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过了两天,有人举报她拐带婴儿,领头的是张九郎,还有牙行的小二,后面是一群衙役。
那小二见了她有些躲闪,复而又大胆指认起她来“官爷,就是她,您画像上的人物就是她,错不了”
闻言,郑瑾定了定神看了那画像,别说,还真有点像。她笑了笑,看向张九郎“你确定,是我拐带了你的孩子”?
“那是自然,不然契书呢?“张九郎也有些害怕,但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挺有钱的,听小二说一来便买下了这个院子,乖乖,小丫头入了大狱,这院子就是他的了。
“你在之前有打听本座是谁吗?”郑瑾笑了笑,换了个自称。在大顺朝,本座这个称呼是不能乱用的,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百姓,都知道本座这个称呼都是那些门派的大人物的自称,如今在黑水城的地界儿,她自称本座,那就只能冒充是幽墟宫的某位大人物。
果然,那张九郎被她唬住,一时有些犹疑,郑瑾便朝着房梁道“夜乔,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听见郑瑾喊夜乔的名字,衙役们的脸色一时间都有些异样,谁不知道,在黑水城这个鬼地方,幽墟宫的人说话那是比知府大人还要管用的。
果然,郑瑾话音刚落,夜乔便从房梁上下来。他围着张九郎转了几圈,瞥了一眼道:“她?拐带你卖了的六指的女娃娃,还给了你十两银子?”
那张九郎不言语,只把头埋得更低,仿佛这样旁的人就瞧不见他的存在一样。
“银子呢?交出来!”夜乔恶狠狠地吼了一句。那张九郎顿时便抱住了夜乔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求饶了起来。原来他见郑瑾出手大方,又是个姑娘,便起了歹念要将郑瑾的身家占为己有,因而便纠结了一帮平时手脚便不怎么干净的衙役,商量事成之后把郑瑾的身家都分掉。哪知道郑瑾是个硬点子,他鬼迷心窍悔不当初,只求幽墟宫饶他的性命,他还有个老婆和儿子,要是幽墟宫喜欢,都可以领回去,他绝不会有怨言。
郑瑾坐在一旁听着,又好气又好笑“我还以为,你们管得黑水城和燕儿娘一样的淳朴呢”。
夜乔知道郑瑾是在讽刺,因此并不言语,只是站在郑瑾这边,赔着小心。原因无他,这姑娘一走了之,可把圣子大人给气坏了,因此那毒性提前发作了,正等着这位救命呐。
牵风觉得这姑娘学艺不精就算了,脾气还挺大,不乐意来请,那就只有他走这一遭了。说实话,换做他是郑瑾,也不乐意呆在幽墟宫,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好么,还得看别人的脸色。但这话他作为幽墟宫的人是不能讲的。
闹剧很快就结束了,夜乔的到来让这帮二流子不敢来招惹郑瑾,毕竟郑瑾后面站着的是幽墟宫,那幽墟宫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这让郑瑾生出一种狐假虎威的错觉,但她显然不是那种正气凛然的人,所以狐假虎威什么的也就欣然接受了。
“我的好姑奶奶,这下可以走了吧?”
“走?去哪儿?”郑瑾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婴儿,那小婴儿显然是接受了郑瑾这么个人,躺在那里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