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玉莲城住了两三日。
这日舒无涯清早便兴冲冲的来叫郑瑾起床吃饭。因着夏韶的药的缘故,又加上这两日又暖和,郑瑾身上出了那么一层薄薄的汗。正要换上衣服,一股幽幽地甜香却从肌肤里生出来,弄得满屋子都是香味,郑瑾笑了笑,心里思忖着怪道人常说温香软玉,原来竟是真的。
那么与夏韶的相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呢,郑瑾更加懵懂了,真的,只是一场梦吗?还是说东方既白在诓她?哎呀,去澜霜城主府拜会一下城主大人不就可以嘛。这时候的郑瑾不曾想到,她此后的几年里,永远都没有得知那瓶丸药的真相,也没有谢过那个曾给她送药的澜霜城主夏韶。
早上很清淡的几样小菜,却做得格外的精致,日头已经隐下去,天阴沉着,未等郑瑾他们吃完早饭,便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东方既白坐在一旁悠闲的喝茶。
“下雨天,留客天,看来你俩是注定要在我这儿再留一晚啦!”
“既白兄如此盛情,我俩若再推辞岂不是不识好歹?”舒无涯倒也不客气,顺势就坐了下来。
而郑瑾,被眼前的点心所吸引,那是一道青白相见的莲蓬状的点心,见郑瑾的样子,东方既白倒也不觉得失礼,反而将那点心递到了她手上“尝尝?”
郑瑾眨了眨眼睛,用汤匙丸了一勺,入口便是莲子清甜甘冽而又冰凉的味道,那东西几乎是滑入口中的,然后入口即化。
“好吃,我还没吃过这样冰凉清甜的点心呢”
郑瑾像一只晒太阳的猫一样眯了眯眼睛,正要再吃一口,舒无涯见了,忙夺过郑瑾手上的盘子,他记得这孩子身上不方便来着,想到郑瑾今天身上不方便,又寻思着待会儿带郑瑾出去买衣裳。
“才早上便吃这么多冰食,又是雨天,好歹还是个大夫呢”舒无涯道“回去收拾收拾,我带你做衣裳去,好不好?”
如此,郑瑾也只得吐了吐舌头,在舒无涯看不见的地方朝他做了个鬼脸。
东方既白的府上是有人专门负责制衣裳的,因此,郑瑾很快便选好了布料花色,定了春夏衣裳各四件,舒无涯又在那边挑挑拣拣了许久,一直到下午才算完。
不过郑瑾并不觉得无聊,等待的间隙,东方既白领着她和舒无涯往楼上转,到了二楼,便发觉与中间圆台隔着的墙是雕花镂空的木头墙,圆台有戏班子在唱戏,她思忖着来时看见这二楼有许多间房,莫非和他们这儿也是一样的?那这东方既白也太会享受了吧,怕不是财神爷投胎的!
“这模式不错”进了雅间,舒无涯点了点头。
“要是能把身上所需的东西都配齐就好了,包间费可以多收点儿”郑瑾笑道“开在盛皦能赚不少钱”
“就是打算在盛皦开的”东方既白笑笑,吃了口点心“不过我先提前试用罢了,也算是用户体验”
看吧,果然是财神爷投胎的!郑瑾腹诽着,心思全在衣裳上,也没在意舒无涯又和东方既白说了什么。
如此一趟,郑瑾大概也猜出来舒无涯带她来的意图,收了人家几套价值不菲的衣裳,郑瑾给了不少的意见,她娘亲还没过世的时候,也是顶懂享受的,她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也懂了不少。
“若要真的在盛皦做起来,还得小心梅家”郑瑾道,她记得梅家虽然不是皇商,但很受皇后的青睐,素来都是盛皦商贩们最痛恨的地头蛇。”不过那都是我离开盛皦之前的事儿了,也不知道如今盛皦的地头蛇换了几茬儿。“
郑瑾打着哈哈,舒无涯却上了心,这孩子,竟也是高门贵府养出来的娇娇女么,那么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跑到青幕山呆了那么些年呢?不是说青幕山如何,而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皇城脚下的贵女是遇到了何种艰难的情况才迫不得已出来混迹江湖。
“还是多谢姑娘提点”东方既白朝郑瑾拱手道谢。今日郑瑾同他说了许多细节上的事儿,那都是他从前没有想到的东西,果然,皇城根儿就是皇城根儿,臭规矩贼拉多。
舒无涯见郑瑾还在讲盛皦的风土人情,倒也不觉无聊,反而兴致勃勃地坐着听起戏来,这一出,是当年伍子胥打算死谏吴王夫差,便把儿子寄养在齐国,一路上父子触景伤情的一段佳话。
台上的角儿唱“我年还幼发覆眉膝下承颜有几,初还望落叶归根,谁道做浮花浪蕊,哎呀爹爹吓,何日报双亲恩义”这一出戏舒无涯曾听人唱过许多次,不自觉也会跟着唱那么几句。
“若要在盛皦开店,戏文还得要换”郑瑾听了几句便道“他们不会兴听这些戏的,不过如今他们喜欢什么戏文,我却是不知道的,想来不过是什么《长生殿》《玉簪记》之类的玩意儿。“
舒无涯似乎有些不高兴,郑瑾不知道她是哪里惹了这位爷了,只听得这位爷张嘴便让她唱两句,东方既白在一旁动了动嘴皮子,终究还是没说话。
舒无涯这要求提得突兀,郑瑾一时间尴尬在哪里,台上的角儿还在唱着戏文,三人只得沉默喝茶。
许多年之后,郑瑾才知道,那一出《浣溪沙》是舒无涯的白月光曾唱过的一出戏,人家正听得起兴,她张嘴便让把戏文换了,难怪要作贱她一下呢。
在大顺朝,只有极穷苦没有后路的人才会去戏班子唱戏的,而女子唱戏,很多时候是被视作末流中的末流,也就比那青楼妓馆里的红倌儿高那么一些。
郑瑾从到了青幕山之后,什么时候被人这般轻贱过,就算是在郑府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这般作贱她啊。
“我观舒公子身上已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回青幕山了”郑瑾被舒无涯刺了那么一下,又加上她小日子,脾气更是收敛不住,因此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话,便按照原来的路子返回,打算立刻就要打道回府,连新衣裳也忘了。
什么血煞毒,见鬼去吧!郑瑾想着,是的,她打算回青幕山了。
“你呀”东方既白叹了口气,忙追了出去,郑瑾已经施展轻功跑出了院子,再追无益,东方既白便也只能折返回去“她并不知晓你的事,你不该迁怒于她的,人家手上还捏着你的命呢,这下好了。”东方既白摇摇头,叹道。
舒无涯那边不知是什么心情,也许是懊恼,也许还在缅怀过去,只见他像灌酒一样的喝茶,一杯一杯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