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原的眼神中浮现一丝迷惘,但很快又变得清醒,无奈苦笑道:“想不到各位原来是门派中的执事长老,但小民实在无念无想,还请各位长老大人有大量。”
“你无念无想,那便你无念无想,但此番冬末镇遭劫,你也须随我入刀阁观心,避免这次祸灾,若之后你再无念无想,自放你出阁!”
葛恬见苏原软硬不吃,随后冷笑一声说道,大袖一挥,腰间宽刀瞬间出鞘,刀背重重击在了苏原脖间,也不管苏原同不同意,便将昏迷的苏原带走。
“葛恬你这样做是否太过霸道?!”
霸刀门长老周皓天心有不服,手臂一伸,一柄通身黑透的狭刀浮现在他手心之中。
“你什么货色也敢在老夫面前动刀?!”
葛恬怒目圆睁,身上涌现磅礴的气势竟然硬生生将周皓天连震后退几步。
“葛恬说好人全凭自选,你这般强取豪夺,那几位掌门在天武山定的约则岂不是成了笑话?”
李渐白虽语气平淡,但还是能从面容中看出一丝不满,这葛恬太不把其他门派当回事了。
“有事上奏掌门,我一人承担。”
葛恬大手一挥,那宽刀飞舞,竟然将这矮小的房屋墙面轰了个粉碎,葛恬脚踏废墟,几个瞬间便消失在其中。
李渐白本想立即去追,但余光瞟在一旁呆立的苏无,心中暗叹一口气,手指对苏无的身躯轻点。
苏无便沉睡了过去。
“方严这里的事便交给你了。”李渐白说完,气势一变,手中长剑仿佛涨大了一番,李渐白纵跃在地面上,眨眼便顺着葛恬的轨迹同样消失不见。
方严自然知道此事最后定会还是被放在天武山上定夺,但起码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安顿这些镇民,将这些镇民安排在各个门派或者各个城池之中,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要知道十二年前清风崖那些同样被遭受劫难的村镇居民,可不像这些镇民这般好运,都已经化作坟中枯冢,又或者早已化为一捧黄土,无人记得了。
而这些镇民好歹也算有一条命在。
方严摇了摇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苏无,正准备将苏无也一同带回剑阁的时候,却没想到突然身侧窜出来一人。
“方长老这人能不能交给我们羿慑门?”
一直存在感很低的羿慑门外门执事谄媚着笑道。
虽说方严一个外门长老并不比一个外门执事要高,但一个剑阁的名号就足够压死许多门派,更何况方严一流武者境界也不算太弱。
“你要他?”
方严眉头一皱,难不成这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被这个羿慑门外门执事所发现了?
“之前我在屋外的时候就看到屋内墙上挂着猎弓,想来这年轻男子定也会一点弓术,方长老您也知道我们羿慑门门人极少,这在江湖排名也都快站不住脚…”
羿慑门外门执事搓着手尴尬地说道。
“柳倾,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人可是天绝之体,勤奋苦修身还行,但指望着他有什么大成就,恐怕不行。”
方严难得严肃地对这个羿慑门外门执事说道,对于羿慑门方严的感官一直不错,门下的人皆都十分低调谦虚,既不惹麻烦也不向剑阁求些什么。
同时作为剑阁附属门派,方严又不得不给柳倾提个醒,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啊?”
柳倾一听天绝之体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目光时不时瞟向屋外的清秀少年,见那清秀少年不停地点头,才狠心道:“就算是天绝之体,在门内打点鸟,射点野兽,打打杂役也算挺不错的。”
“好。”
方严沉思片刻,便应许了。
他心中其实还有一层最深的考虑,虽说他看起来粗鲁不细心,但是也有几分想法。
若那苏原真归刀阁,倘若有一天心思不在刀阁,也能用他的儿子下落来强行劝服他留在刀阁。
倘若他苏原归剑阁,也能用他儿子让苏原死心塌地留在剑阁,剑阁向来在这种事上不会太多计较。
柳倾见方严点头应承,便抱起地上的苏无,歉笑对其他宗门执事弯着腰走出了这已经化为一座半废墟的房屋。
然后便快步拉着清秀少年叶琅的手,挑选几个其他门派不要的镇民,凑齐了二十人,便急匆匆离开了冬末镇。
“柳执事你为什么这么急啊?”
叶琅正坐在一辆马车内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满头虚汗的柳倾问道。
他现在也不过三流武者境,虽说手上的虎纹弓勉强让他对二流武者末境勉勉强强有一战之力。
但距离突破二流武者境界还是有些距离。
柳倾翻了翻白眼对叶琅说道:“您可是门派中难得一见的天才,每日只需修炼,不用考虑其他,自然不知外门的一些琐事与规矩。我当着霸刀门长老,麟枪门外门执事,虎泉门外门执事,还有剩余六门外门执事面前朝着剑阁方长老讨人,本就是逾规。我们羿慑门是剑阁附属门派中的最弱一门,这排名是按照实力来排的,若不是门主曾也是剑阁长老,我们其实连攀上剑阁的资格都没有了。”
叶琅嘟囔道:“入不了就入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倾不由得扶额道:“您可知您每天用来锤炼身体的珍贵药材是怎么来的?世间万物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越强占据的资源便会越多。若我们不是剑阁附属门派,顶着剑阁的名号,莫说每日有人特意送药材,恐怕寻药材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找!”
叶琅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沉默。
柳倾见到叶琅这样子,不免叹了口气说道:“倒也无大碍,只不过要了一个人而已,还是那种…天绝之体的人,那些人也不会在意的,我为了这个人还将他们扫清了一些负担,带了十九个老弱病残的镇民。”
“天绝之体…是什么?”
叶琅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称呼,不免好奇问道。
柳倾再次无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静静躺在车厢内昏迷不醒的苏无道:“说的好听点是天绝之体,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没有天赋与根骨的普通人,但普通人也会有丁点天赋与根骨,可这种体质的连一点都不会有,所以还会比普通人还弱一点……。但也无妨,实在不行可以走外功,外功艰苦但也是唯一的出路了,只是不知他的毅力如何。”
叶琅听完后不免再次沉默起来。
在这辆马车后面的一辆较为宽大的马车车厢内。
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女坐在车厢中,双手撑着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泛着冷光,在一众哀嚎低吟的老弱病残之中格外显眼。
“有意思,你倒是第一个叫出我名字的人,想来你与我以前曾见过一面?”寒鸦寡淡的眉毛逐渐变黑,一头白发也变得乌黑,咯吱咯吱骨骼交错增长的时候,南不免体格不断的变化,南不免的样子重新露在风羽面前。
南不免重新显露容貌的一刻,客栈屋檐下悬挂的牌匾断裂摔在地上,那屋檐下两盏灯笼也被一分两断,只有微弱的灯光还在闪烁。
“青炎鬼闪。”
风羽平静说道,他胸前的衣襟也已经被一剑挑破,露出白嫩的宛如新生儿的肌肤。
“招式你也认得出来,看来你对我挺熟的。”南不免手指抹着剑刃,眼中闪烁着奇妙的光芒,他这次为了这个任务可是将万仞都带出来了,使出青炎鬼闪也是为了达成一击必杀的效果,避免造成刚才让那冰心殿逃遁出去的后果。可没想到这个陌生披着黑色大氅的清秀男子竟然能挡住。
“可不止是熟而已。”风羽脸上露出感叹的笑意,侧目望着刚才被一击崩断的焚焰剑,果然焚焰剑虽也是一柄好剑,但比上那兵器谱中的兵器还是略有不如。
风羽自然能认出南不免手上的那柄剑,剑鞘为黑色龙鞘,单单是这剑鞘的坚毅程度都能与这焚焰剑相比一二。更别说那锋利的剑刃本身,光是在油灯的映耀下,蛇纹剑刃所反射出的冰冷光芒都让人心寒。
毕竟是兵器谱第十八位,出自天匠府的神匠之手,熔火而制,蛟血而淋,剑成之时其鸣击之声可传数十里。
“那便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油灯闪烁,原本应坐在桌前的南不免却已经消失不见,刹那间已经到了风羽跟前。
“跟我比轻功,你还不够格。”风羽碧绿的双眸静静望着同样眼眸中泛着虹光的南不免轻笑道,在南不免手中那万仞剑即将刺进风羽胸膛的时候,风羽已经消失在了南不免面前。
“轻羽门的踏浪与太白剑宗的清风决,虽然你只学得其形,却不得其神韵。故而你将这两种交融汇合在一起,其轻功身法虽也有很大的提升,但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风羽坐在原先南不免的桌前,手掌轻覆在油灯的灯芯之上,时而放下,时而抬起,客栈内唯一的光芒随着风羽的动作,时明时暗。
南不免心中惊疑不定,自从幽玄城那一役他通过梦珂瞳偷学了轻羽门与那个少年的轻功后,世间上除了少有的几个老怪物应没有人比他轻功更甚。怎么又会出现这样一个轻功绝世的清秀男子?最让南不免心神难安的是他通过梦珂瞳丝毫看不出这个清秀男子所使用的轻功是属于何门何派!动作身法浑然天成,没有丝毫顿挫,就像是一缕清风自然飘动,落在了它该落在了地方。
“你是紫薇星派的遗徒?还是天机谷的人?又或者你是那里的人?”南不免注意到了风羽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的碧绿瞳孔,这瞳孔仿若天生,比他这种通过特殊的运气法门附上眼眸的内气造成的梦珂瞳有极大的不同。南不免心中也有了一点猜测,应都是与龙王一样从那里出来的人。
风羽沉默没有说话,风羽的影子随着风羽的手掌忽动,逐渐拉长缩短。
这一下南不免有些难以抉择,那边给他的任务是将这间客栈后院的马厩中带走那几马车的货物。但由于碰见那个冰心殿的人,耽搁了一点时间,如今又碰见这个疑似与龙王同出一域的人。很显然南不免的瞳术对于这个人无用,轻功也比不上那人,那人便天生立于不败之地。
南不免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决断。
“若你真是那里的人,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南不免放下威胁的话语,便将身形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离去之时,南不免脑海中还浮现了一丝猜测,这个清秀男子是不是有可能是风羽?随即很快被他自己所否决,南不免之前在幽玄殿做出了暨越举动,已经被惩罚了。虽然他一直还在关注着那个少年,但从那边得来的消息南荒州毒心殿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与风羽相似的人。那便只有一个结果,风羽早就蛊发身亡了。这噬魂蛊能抑制丧心蛊,也比丧心蛊的蛊性灵性更加的大,没有任何人能承受百蚁蚀骨,噬魂吞心的苦痛。
风羽静坐了许久,等到南不免真不会回来的时候,风羽嘴角才缓缓有鲜血溢出。
风羽的确拦住了那道青炎鬼闪,但他体内没有任何内力可以阻挡后续的冲劲,看似身体无伤,其实已经受了一定程度的内伤。所以风羽才会身随风动来到了木桌前,只有这样坐着才不会让南不免发现异常。
那些神奇珍稀药材的药劲与噬魂蛊似乎在他昏迷重组身体的时候已经消耗殆尽了,所以这内伤对于没有内力的风羽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丹田还在,却无法生成内气,的确让人难以琢磨。
不过现在风羽并不太想思考这些问题,身形如同鬼魅便飘到了客栈后院。后院宽广的地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身影,还有马厩内也躺着一些人影。
看来只是昏迷了。
风羽心中想道,因为他并没有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同时他闻到空气中的气味时,骨头会传来酥麻的感觉,想来那南不免用什么猛烈的迷香将这些人迷昏了。
但是寒鸦去哪里了?
风羽不禁有些疑惑,他并没有看到客栈中有什么强烈的打斗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