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汪俞心正跟三姐姐老老实实地学看帐薄,打算盘,前面来传话,夫人叫五姑娘前厅去。
她还不知道什么事,三姐姐已经明白,叮嘱她不要毛毛躁躁失了分寸。
见她还一副懵懂的样子,三姐姐笑道,“准是你婆母登门来定婚期了。”
汪俞心寒毛刷地立起来,两腿发抖心发慌。抓住姐姐的手不放,“三姐,你陪我去。”
三姐姐随她向外走,边走边安慰她,“你也不用怕,定婚期又不是立马就出嫁了,要等你及笄以后才会迎娶,如今我才刚刚及笄,你四姐姐还在你前面,不用这么早紧张。”
“那为什么这么早定婚期?万一以后有了变动怎么办?”
“有什么变动?人家都是父亲亲自挑选的,书香门第,贤名远播,门下没有一个纨绔,代代都有中举为官的,你婆母更是母亲的远亲,从小相熟的,你嫁过去绝不会苛待你。这么好的夫家不早早定了,被别人抢了先,还有你的事吗?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我担心我出嫁时未满十八,早早生孩子把身体生坏了,活不过四十!
“脚步慢一点,步子不要太大,腰挺直,头端正,别东张西望,看脚下三尺……”
跟着碎嘴三姑娘一路来到前厅,夫人正在与客人谈话,见她们来了,夫人笑着一指,“我那不成器的丫头来了,姐姐不要笑话。”
客人也笑,“你教出来的姑娘还有不好的?跟我还谦虚什么?”
“倒不是谦虚,我是怕日后这孩子有什么不稳重的,你来怪我隐瞒你,先把丑话说了,正好堵你的嘴。”
瞧瞧,这话说的,两头堵就是您了。
上前行礼,入座,回答问题,按照事先学过的流程来了一遍,倒是没出什么错,就是感觉自己像是货架上的货物,正在被买家估价。
见问得差不多了,夫人笑着对姐妹俩说道,“去花园子转转透透气吧,别成天闷在屋里看帐,把眼睛也看坏了。”
汪俞心暗想我哪有成天看帐,刚学了个皮毛还天天想翘课呢,您也太会自卖自夸了吧!
三姐姐答应一声就带她退下。
边走,汪俞心边低声问,“三姐姐,还真去花园子啊?”
三姐姐撇了她一眼,憋笑道,“傻妹子,花园子里有人呀!”
有人?有什么人?
汪俞心一肚子问号。
才进花园,远远就听见二哥哥在与人谈天说地,笑声不绝于耳。
汪俞心拉住三姐姐,“不是说不许私自见外男吗?园子里有生人,别去了吧。”
三姐姐笑道,“你记得倒清楚。不过这位可不能算外男,乃是五妹妹你的未婚夫啊!”
“什么意思?当面相亲?”
“别瞎说。相亲哪轮得到你。父母已经见过了,婚事也定了,这才能许你们见面的。今日见了,说两句话,就算相识了,日后成婚,也不算盲婚哑嫁。”
这还不算盲婚哑嫁!人家爹妈都是自由恋爱的好吗!真是悲催了,婚前能见一面都算开放了吗!
三姐不容分说拉着她来到花廊,二哥哥正和一位少年书生坐在一起,见姐妹俩过来,那书生连忙起身行礼,二哥长原微笑道,“好了,这算是见面了。五妹,来见过仲书。”
那书生又是一个长揖,“赵仲书见过两位姑娘。”
三姑娘浅浅一福,并不答话,却轻轻推了汪俞心一把。
怎么,这是让我说话?
我哪知道该说什么?
二哥那边笑着拉赵仲书坐,“我五妹从没见过生人,难免有些拘谨,仲书不要见怪。”
赵仲书摆手,“哪里,大家闺秀,理当矜持。”
矜持个屁。看样子你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十六七岁装什么大人。
汪俞心低头装鹌鹑,听他们聊天。
原来这赵仲书跟二哥是在一个老师门下读书的,难怪这么熟悉。
聊着聊着,说到了朝堂的事,二哥叹气道,“可叹先皇,重用佞臣,妄杀忠良,使得今上登基竟无良将可用,否则哪容北狄异族划江而治!”
赵仲书低声道,“长原兄,慎言。”
二哥不以为意,“家中私话,无妨。”
汪俞心默默吐槽,你们说的好轻松,皇帝的难处你们又知道了?以前看电视剧总觉得雍正皇帝又坏又毒,长大了看了点历史才发现哪有那么简单。封建帝制,立场不同自然视角不同,小愤青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嚷嚷两句爱国就是国家栋梁了,岂不知在大人眼里,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说傻话。
不耐烦听他们侃大山,汪俞心示意三姐姐离开,赵仲书眼尖发觉了,开口道,“今日偶遇,实属意外,没有准备,只好把这镇纸相赠,请五姑娘不要嫌弃。”
意外个鬼,明明是安排好的,还说这种场面话。你的镇纸要不是送礼难道会随身带着?
汪俞心深吸一口气,做娇羞状推脱两次,二哥接下放到她手里,她交到三姐手上,又假装没有回礼的样子急了一下,然后再由三姐提醒,恍然大悟,把袖子里放好的手帕拿出来,羞答答递给二哥,二哥再转交到赵仲书手上。
好一个虚伪做作的定情场面。从前看过的所有名场面都不及亲身演绎来的尴尬。
汪俞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完成了任务,赶紧逃跑。
回去路上,三姑娘评价了一下赵仲书,“比大哥哥差了一点,比二哥哥好一点点。”
汪俞心斜眼看她,“比你未婚夫怎么样?”
三姐姐刹时红了脸。
“说你的事扯我干什么!”
“怕什么的,说说呗,我又没见过。”
“快回去看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