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程日安夫妻惊疑不已,当着宣旨内官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汪俞心慢慢走近,越看那女子越眼熟,等到了她面前,汪俞心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那蒙面女子伸手拉住汪俞心,微微笑道,“五妹,你也不认得我了?”
汪俞心全身僵硬,心里一片冰凉,强忍住颤抖,答道,“怎么会不认得,四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夫人张了张口,到底没出声。
众人一同回到内堂,那位“四姑娘”对程日安夫妇道,“父亲母亲,女儿许久没回家,二老可有怪罪么?”
程日安已经镇定下来,“为人父母的,所求不过子女一个平安罢了。”
夫人闻言热泪直流,连忙低头掩饰。
“是呀,女儿一切都好,二老也可以放心了。五妹妹,我们回房说会话吧。”
汪俞心僵硬地点头。
一进屋,汪俞心迅速锁上门。
“我姐姐在哪?”
“我不就是你姐姐?”
“王妃殿下,开这样的玩笑好玩吗?”
汪俞心上前抓去她脸上的面纱,果然是陈王妃。
“五姑娘,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以后你的四姐姐就是新的陈王妃了,你们不必再四处寻找她,也不必惦念她了。”
陈王妃看着汪俞心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我明白,也不明白。”
汪俞心心跳如雷,手脚颤抖,“为什么是她?你身边那么多侧妃!”
“当然是因为,她有不逊于我的容貌。”
“可是她足智多谋,能帮陈王做很多事……”
“足智多谋?”
陈王妃重复这四个字,“若她只是足智多谋,便好了。”
“什么意思?”
“五姑娘,你其实不笨,只是你愿意把你的聪明埋在心里,因为你知道,不合时宜的耍聪明,没有好处。”
汪俞心低声喊,“她是真心辅佐陈王!她只是想好好辅佐陈王!”
陈王妃掏出手帕擦掉她脸上的泪,温柔地摸着她小小的下巴。
“你这个姐姐是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
“你四姐姐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毛遂自荐来到王爷身边,当时王爷虽然欣赏她聪颖,但并没打算启用她,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万一被外人发现,王爷也要落个不慎的罪名。”
“所以王爷留她在大营呆了几天,便把她送到行宫,给我做伴。”
这是汪俞心不知道的,李胜男没说过这些。
“住了两三日,她就按捺不住,三番五次撺掇我找王爷回来。我当时以为她钟情王爷,虽有醋意,但为了王爷,还是忍下来了。”
“后来王爷终于回来,她马上大献殷勤,又是治军又是改制,滔滔不绝说了很久。我是无知妇人,对外面的事懂的不多,看她见多识广的样子也有些佩服。心想如果她一片真心,也未尝不可留下她。”
“那为什么后来还……”
“因为她想要我的命。”
“……”
“五姑娘可能不知道,我这个王妃是我自己求来的。”
陈王妃坐在软榻上,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当时王爷还没受封,陛下刚刚登基,皇子中一个亲王也没有。我父亲怕我嫁给王爷终有一日会被夺嫡争位之事牵连,始终不肯答应王爷的求婚。王爷求亲不成,卧病不起,我听说之后心急如焚,私自跑到御前,求陛下赐婚。”
“圣旨一下,父亲也没有办法,只好作罢,我这才如愿嫁给他。王爷曾发誓此生绝不负我。”
“你们两情相悦,怎么后来又有了……”
“侧妃?”
陈王妃又是摇头,“你不懂他。一开始我也不懂,为了这个跟他生气,好久都不理他。他见我伤心,才对我说了实话。”
“什么实话?”
“王爷说,是人就有弱点,有死穴,有了弱点,死穴,就难免会被敌人戳中,到时万事皆休,还谈什么雄途霸业。”
“所以王爷不让别人知道他心中爱我,只道他见异思迁,贪恋美色,侧妃娶了一个又一个,住满了我的宫殿。”
汪俞心慢慢明白了,李胜男败在哪里。
她习惯把什么都算计周全,想要步步为营,却没算到陈王对王妃的感情居然是真的。
“王爷暗示她多次,要她劝你哥哥归入麾下,日后必可高官厚禄,可是她眼中只有自己,根本听不出王爷的意思。”
“后来她几次说中王爷的计划,又说可以预知未来,王爷试了几次,她都说对了。”
“王爷问她能预知多久的事,她总是说年内可以有把握,年外就未必,语焉不详,让王爷很不放心,她又说自己开了天耳,能听到上天示警。”
历来掌权者最忌讳这样的人,这句话一出,李胜男肯定不会有好结果。汪俞心暗骂李胜男昏头,这样的话怎么能随便说!
“后来王爷几次问她战事结果,她都说北狄大王病重,正好先下手为强。王爷未敢轻信,借口把她灌醉,她居然说……”
汪俞心预感李胜男一定说了找死的话。
“她说北狄王极为好色,让殿下一定带上我,若有万一,只要献出我,北狄王就会放殿下一条生路。届时殿下就可以趁北狄王放松警惕再次偷袭,稳操胜券。”
王妃如水的目光看着汪俞心,“五姑娘,你姐姐是不是真的开了天耳,我不知道,她有飞天的雄心我却明白了。她说王妃殉难,镇国公必然伤心,王爷可再续娶一女做镇国公继女,又可在陛下面前卖一个惨,勾起陛下怜悯之心,日后与靖王相争也多了一点胜算。”
“她这样心狠手辣,又自称有天耳,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你说,王爷怎能容她?”
汪俞心彻底死心了。
在这真实的斗争中,我们都是无名之辈,你以为掌握了天机可以把控一切,其实不过是人家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