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陈王来到程家,请程日安给女儿赐名,割肉。
程日安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心中再多惊涛骇浪,面上还是稳得住,夫人含泪磨墨,请老爷提笔。程日安挥笔写下“平之”二字,递给陈王。
“我夫妇平生所愿,唯有儿女平顺安康,取名平之,愿我儿从此一生顺遂。”
陈王躬身行礼,“岳父,今日离别之后,平之便是镇国公继女,不便再回程家,请岳父千万保重,不要让平之惦念父母。”
程日安点点头,不再多言。
门外三声啰响,有司仪高喊“程家四姑娘程平之出门!”
夫人再也忍耐不住,扑到桌上大哭。
汪俞心扶住夫人,面无表情。
长平得知消息赶回来时,陈王已经起驾回京了。
一家四口相对无言。许久,老爷哑着嗓子问长平,“长原那里怎么样?”
长平闷闷地答“一切如常,二弟说月底可以交托完毕。”
“好。好。”
夫人红肿着眼睛,“我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没人回答她。
很快,到了程家五姑娘出嫁的日子,因为是嫁到军营,夫人难免又是忧心。长平安慰母亲,文书并不在常入战场,日常还是很安全的,夫人这才稍稍平复焦虑。
可最焦虑的其实是汪俞心。
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了,她紧张得夜夜失眠,茶饭不思,闻香去街上买新鲜的点心来她也提不起兴趣。
包办婚姻太可怕,不知道那人是圆是扁,就要嫁给他,这简直就是赌,还是拿命做赌注,想想就头皮发麻。
夫人见她的样子心里就有了数,安慰她不要多想,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关,过了这关,以后就好了,成效甚微。
这时夫人又埋怨丈夫,如果早早给儿子娶妻,现在也有嫂子陪陪女儿,免去许多忐忑。
程老爷不以为意,他早就知道,儿子有了功名,婚事多半不能自己做主,未免退婚麻烦,索性就不去相看亲家,只等入朝上班,好姻缘自然就找来了。
取名时,汪俞心提着心肝等待新名字,老爷早就想好了,揭晓答案,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安之若素,安之顺之。拳拳爱女之心表露无遗。
其实三个女儿的名字寓意都很好,除了汪俞心对平之那个有点异样的感觉,只怪她认识一位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小林子。又想到现在顶着这个名字的人,更加古怪。
出嫁当天,汪俞心魂游天外,像是冷眼旁观别人的婚礼,一边默默点评婚礼流程繁琐,一边吐槽吉服沉重,一直到入了洞房,宾客散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要脱下衣服好好躺躺,闻香连忙按住她。
“姑娘不要动!”
闻香把遮面团扇塞回她手中,又放下她头顶薄纱,“新郎没来,姑娘不能动。”
“可是我累了,我想睡觉。”
“不行。”
主仆俩拉扯间,新郎进来了。
闻香帮汪俞心扶正团扇,敛手退下,汪俞心才终于意识到,她结婚了,这向她走来的是她的丈夫。
脚步声近,汪俞心开始紧张,新郎却在几步之外停下了。
“那个,你好?”
?
“不好意思,我是外地人,对你们这儿的风俗不太了解,要是哪儿做的不对你别笑话我。”
听这话……
“咳咳!我叫……在下……那个我……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先生,因为我的名字是先胜,哈哈。”
汪俞心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呃,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可能你也有点紧张,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不是,我是说我也有点紧张,你别担心,我不是流氓,一定不会占你便宜的。”
“这样,咱们先熟悉熟悉,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我这个人呢,没什么本事,就是写字好看,我们家就我这一个文化人儿,正好被发现了,就给提拔起来了,加上我哥会点武功,我们家就一朝得道了,哎我不是说你鸡犬升天啊!你别误会,我就随口一说!听说你们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你爸……你父亲和你哥都是官,那你这也属于**了,这么一说我属于高攀了吧?”
周先胜自顾自唠叨,坐在床上的新娘突然接话了。
“**?”
周先胜吓了一跳,“哦哦!那个意思就是,就是你家门第高,比我家地位高,就那个意思。”
“哦。”
“那个,小姐,夫人,不是,你能把扇子拿开吗?咱们面对面说话行吗?这你举着把小扇子看着挺古怪的。你放心我不靠近你。”
新娘沉默了一下,把遮面扇轻轻放在床上,掀起蒙头纱,“你也没结过婚啊?”
周先胜想也不想就接话,“嗐!我哪结过婚啊!我都打了二十多年光棍了!有生之年一次情人节都没过过!”
说完才觉出不对,周先胜愣愣地看向床上的新娘。
身穿吉服的少女目光炯炯回望着他,又说话了。
“情人节?东方的还是西方的?”
周先胜“啊!”的一声大叫,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急促,额头冒出汗来。
“你,你是那个穿……那什么来的吗?”
汪俞心点点头。
“是,你也是?”
周先胜连连点头,激动得手舞足蹈,上来拉住她的手用力摇。
“你好,你好,你好!咱俩算不算老乡?算吧?应该算吧?老天显灵,终于让我他乡遇故知了!”
看他激动的样子,汪俞心也很高兴,这是另一个故知了,想到这,不禁又想起李胜男。她还活着吗?如果她死了,会不会就此回家去了?如果她没死,现在又过得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