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从壶中倒入木盆,蒸腾的水汽漫过盥洗室内的玻璃。
汉诺德洗了把脸,将半长的头发捋到耳后,手掌抹过模糊的镜面。
看到镜面中自己的模样,无奈的咂嘴。
他总算明白莎莉娜·康森为什么会对前身心怀企图。
常年待在家中养成的白皙皮肤由于刚用热水洗脸而透着红润,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清瘦的脸庞不仅没有让人觉得病态,反而让他本就恰到好处的五官越发柔和,再加上因为脱离社会的天然青涩感和前身多年阅读以及各种苦难经历打磨出来的忧郁气质......
简而言之,对于莎莉娜·康森这一类常年接触戏剧的女人来说,这种形象在遍地都是五大三粗老爷们的旧城区内无疑有着恐怖的杀伤力。
“啧,总比长残了好,现在这副模样至少不妨碍正常交流。”
将头发上的水渍擦干,汉诺德回到旅馆房间内的客厅。
壁炉内燃着的火堆将整个卧室烘的暖和不少,床边的书桌上则摆放着一堆从博格特家中搜出来的杂物。
此时距离汉诺德离开博格特的住宅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莎莉娜·康森派去的人应该已经在处理博格特的尸体,而汉诺德果断拒绝了去前者家中休息的邀请。
事实上汉诺德就是担心康森夫人回过头来对他下手,才没在博格特的住宅久留,而是就近找了家旅馆暂时住下。
披上从博格特家中拿来的厚实大氅,用热水缓解头脑的冷僵,调整完状态的汉诺德在书桌前落座瞥了眼窗外仍未止歇的大雪,视线转回桌面上手掌大小,外边雕琢着花纹的精致木盒。
里边存放着的是一支黄铜针筒和一份装在玻璃瓶内的浅灰色药液。
博格特出门的时候显然没有想过自己今晚会被人干掉,家中的物品仍旧保持原来的状态,因此汉诺德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个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保险箱,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打包带走。
其中最让汉诺德在意的就是这件东西!
汉诺德没有在木盒里头找到任何医用说明,这无疑也就意味着这份药剂除非是博格特自己配的,否则就是将这份药剂卖给他的人根本就没有行医执照,这份药剂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在汉诺德想来,这很可能就是博格特手中用于压制饥饿感的物品!
其余的一切,不管有什么作用,又牵扯到哪方面的线索,重要性都得排在它后边。
只剩下16个小时,如果这不是汉诺德想要的东西,那么就算其他的再有价值,对他而言也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物。
时间不多,汉诺德不敢拖延,要是药剂无效,他还得检查其他的东西,实在不行说不得还得立刻回博格特的家宅一趟。
用针铜抽取药液,旋即捋起袖子,露出左边的胳膊。
看着针尖刺入皮肤,汉诺德抿了抿嘴,直截了当的将药液尽数注入身体,等了几秒钟才低声说道,
“搏一把!”
话音落下,身后阴影立时扭曲变做一道黑影起身,在汉诺德的身后徘徊,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压制解除,紧随其后的饥饿感不出意外的开始席卷汉诺德的身体各处。
两次压制后的再度爆发,尤其凶猛,以致于本已做好心理准备准备的汉诺德还是没能抗住,慌忙起身扑倒在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的身体,捂住头颅,在其中如野兽般低声嘶吼着。
即便如此,汉诺德仍旧没有让黑影返回镇压。
因为在初期的痛苦后,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丝清凉的感觉正在身体各处流动,原本快要将他逼疯的饥饿感正在逐渐的消退......
这份药剂有效!
大约五分钟后,脸色煞白的汉诺德掀开了身上的被褥,感受着恢复正常的身躯,看向仍站在床边正在消逝的黑影,还未来得及高兴,脑海中便又浮现出新的信息:五天。
“只有五天?”
汉诺德瞪大眼睛,愤恨的咬了咬牙,又躺回床上,抓起被褥蒙在头上。
黑影的判断汉诺德自然是相信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郁闷。
他没想到这支针剂的效果居然只能持续这么短的时间,这意味他必须在五天内找到新的针剂或是其他的方法来压制这种饥饿感。
在被褥中深呼吸,汉诺德闭上眼倒数,
“5,4,3,2,1......”
睁眼,掀开脸上的被子,起身离开床铺走向书桌。
抱怨时间结束,强压下只会影响判断的负面情绪,现在该干正事儿了!
先对保险箱内的东西进行简单的整理。
钱币,证件之类的东西暂且不管,引起汉诺德注意的主要有三样东西。
首先是从博格特脖颈里拿到的暗红色珠子,它能被前者当成救命稻草,必然有着某种特殊性,只是汉诺德翻来覆去的研究,最终也没得出更多的结论。
其次是一个需要密码才能打开内部机关的金属盒子,保险箱中的密码箱,不用说,这里头的东西非同一般,只不过汉诺德暂时打不开,只能先将它同暗红色珠子一起搁置。
最后,也是汉诺德除了针剂外最为在意的东西。
一套应当是用于假面舞会的装扮。
别误会,奇怪的不是这套装束,而是它居然被博格特折叠整齐后放进保险箱这件事情本身。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装扮,藏这么深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汉诺德的脑海中始终盘桓不去,随手拿起那张勾勒着古怪花纹的面具,前身对这种面具的制作工艺显然没什么研究,汉诺德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收起面具,汉诺德又转而去检查那套外型偏向于军队制服,只不过做工和着色都要浮夸不少的装扮。
博格特是退役军人,这件衣服又是专门做成了这种款式,再加上如此小心存放,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思考的同时,汉诺德的手掌忽地停在制服心口的位置,挑了挑眉,将手伸进制服,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被缝在衣服内衬中的口袋,从里头取出一枚黄铜徽章和一枚金镑。
借着书桌前墙壁上悬挂的煤气灯,汉诺德注意到这枚徽章的表面还镌刻着一把倾斜的步枪,造型相当精致,明显是经过仔细琢磨后的物品。
“果然有问题!”
转而拿起金镑,往后靠倒在椅背上,汉诺德摩挲着徽章喃喃道。
要知道博格特表面上的身份只是康森夫人的护卫而已,后者兴许会经常参加假面舞会,他却是根本没有资格跟进去的。
偏偏这套装束制作的如此精致,还专门存放在保险箱中,摆明了不是一次性的东西。
要么博格特这家伙是个变装癖,要么就是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前往性质类似于假面聚会的场所,而且还是身份固定的聚会,这才特地准备了这套衣服......
还有那一枚金镑。
通过记忆,汉诺德知道这个世界一枚金镑的购买力同他前世的一万RMB差不了多少。
博格特参加的聚会要用到钱,而这种制服又不方便携带钱袋,因此只能在内部缝上口袋。
正常的聚会谁会在自己的衣服内揣一枚乃至更多金镑过去,这怕是个非正规的聚会?
等等。
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举办且需要花钱的聚会?
刚才自己用的针剂,只有五天的效果,除非博格特想着五天后就干掉前身,否则他总得确保前身到时候不发狂。
只准备一支针剂,是否意味着他在药效结束前有能力弄到另一支?
还有汉诺德清楚的记得博格特之前所说的将前身变成怪物的物品,也就是怪籽,这些东西总归有个源头,像后者那种武人,自制这些东西的可能性极低。
至少汉诺德没在博格特的家中看到研究器材。
视线定格在身前的制服上,如此看来,想要弄清楚怪籽和药剂的来源,还是得从这件衣服着手!
折叠好制服放回原处,汉诺德起身走向房间内刚在旧城区普及的拨号盘式电话。
汉诺德没想到这药剂的效用居然只能持续这么短的时间,现在只有找到怪籽还有药剂的源头才能找到解决自身状态的方法,他一个普通平民想要查这种事实在困难。
时间紧迫,汉诺德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在旧城区有着不小势力的康森夫人。
只是手指摁在拨号盘上,顿了几秒,汉诺德却又收回手,拧着眉头站在桌旁,迟疑不定。
找康森夫人真的有用吗?
一方面博格特这种退伍的军人,反侦察意识毋庸置疑,尤其是在进行这类见不得光的交易的时候,肯定会尽可能的隐藏行踪,更别说他还在康森夫人手下做事,为了维持自己的正常身份,隐瞒的首要对象肯定就是康森夫人。
从之前在公寓内的表现来看,她对博格特显然相当信任,否则也不会大晚上的只带他一人来找汉诺德,而且还是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她去查,能查到的东西估计有限的很。
偏偏汉诺德现在等不起!
另一方面汉诺德本打算今晚如果能侥幸活下来,之后就跟康森夫人保持距离,甚至最好再也不见,因为只有康森夫人摸不清他的底细,才不会在博格特这件事上生出其他的事端。
如今让康森夫人帮忙,真要是查出些什么,康森夫人必然会怀疑到他头上,而自身的这种食人欲望,汉诺德不用想都知道绝不会被这个社会所接纳。
这个秘密若是被知道汉诺德身份的康森夫人所掌握,除非他强行灭口,否则等同于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后者手里。
关于这些东西的调查必须得保密!
“不行,得想其他的方法去查,既然我暂时没有能力,找康森夫人又容易暴露我自己,或许可以找个更专业的,对我还有康森夫人一无所知的人......”
坐回床铺,汉诺德的视线停留在桌面上的那堆钱币,低声自语道。
刚从博格特家里“大赚一笔”的他,现在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