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上，车上的两人沉默地等待着。

二叔敲打方向盘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向前方：“回来了。”

尽管他说着不在乎，但是崔道芷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心里大石落地的轻松。

车前方的废土上，不高的虚空中突然打开了一个漩涡，晋狐从里面直挺挺地摔落在地上。

崔道芷跑下车，二叔在后面慢悠悠地往下走。

崔道芷先是看了一眼晋狐的状况，虽然他全身是伤，但是呼吸平稳，只是昏过去了，而且他身为武者的强横体魄使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崔道芷又看了一眼那个即将关闭的漩涡，那里面倒映出一片火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崔道芷心想。

二叔探头看了看：“还行，他的真气被耗空了而已。”

“真气，他不是个武修吗？”崔道芷懵懵地问。

“我大侄子兼修，兼修行不行？”二叔撇撇嘴转身向车上走去。

“给他弄到车里，咱回了。害，这一晚上……”

“我一个人搬他吗？”崔道芷指了指自己。

“你说呢？”二叔头也没回，“赶紧给他弄到车上来，走了。”

“砰”地一声，二叔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崔道芷看着地上躺着的晋狐，脸有些红。

她可以使用五鬼搬运之类的道术，但是她没有。她咬咬牙，将晋狐背了起来。

身为修道之人的她力气本就不是太大，加之晋狐比他高了很多，她背起来就显得有些吃力。

她摇摇晃晃地背着晋狐往车上走，晋狐睡得很熟，两只手耷拉在她的胸前，她只得走慢一点，以防碰到。

晋狐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平稳的呼吸弄得崔道芷痒痒的，崔道芷脸都红透了，咕哝着：“你好重啊……”

终于将晋狐弄到了车上，她把晋狐放到后排躺下，想了一下，自己也钻进了后排。

“你坐前面来啊。”二叔拧动了汽车，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抽着。

“我……我坐后面就好。”崔道芷的声音支支吾吾的。

“他躺在后面，哪里还有位置啊。”二叔吸了一口烟，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呆住了。

崔道芷脸红红的，她把晋狐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晋狐安稳地枕着崔道芷的腿，轻轻响起了鼾声，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二叔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眯眼盯着崔道芷。

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要不你当我侄媳妇吧。”

崔道芷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她昂着头有些色厉内荏：“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给他枕一下……”

二叔哈哈大笑，发动了汽车。

他低声念叨着一个名字，掩盖在汽车发动机声中，崔道芷顾着脸红，并没有听见。

那是崔道芷的父亲，崔家当代家主的名字。

“崔如意。”

二叔开着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不知道这算不算造化弄人呢。”

……

汽车飞驰在废土之上，卷起干燥的风。

二叔开着车，并没有说话。这辆车在他手里被运转得更加平稳，至少在开车这方面，晋狐不如二叔。

崔道芷始终低着头，她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晋狐。

他比我大一点，就可以正面对上酆都的一位判官了，真了不起。崔道芷想。

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抚上晋狐的脸颊，抚上那颗泪痣。这颗小小的痣让晋狐的面貌十分生动。

“谢谢你救了我。”崔道芷轻轻地说。

“唉，年轻真好啊。”一声带有戏谑的声音。崔道芷抬头，发现二叔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脸又红了，“怎么啦，谢一下不行？”

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二叔，如果当时晋狐不救我的话，你们真的会把我扔在那等死吗？”

二叔语气平静：“他不会，我一定会。”

崔道芷被这话噎住。但她转而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二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该问的别问奥，丫头。”二叔不答。

崔道芷根本没有理会，她兴致勃勃地自己进行猜测：“之前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说躲了二十年什么的！你们是名人吧！”

“不是，我们没名。”二叔苦笑。

“也是哦，我印象中没有什么姓晋的有名的人。”崔道芷想了想。

“那你们是欠了债，犯了法什么的吗？”她又皱起了眉。

“不是……”二叔一时有些语塞。

“那你们……”崔道芷还想继续问，被二叔打断了。

“别问了，今天的事，你回去就跟家里说是两个正义的路人救了你，给我们爷俩继续清净着好不好。”二叔苦笑。

“不好，”崔道芷摇摇头，“二叔，晋狐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为什么不让他去学院修习呢？”

二叔不说话。

崔道芷还想继续问，二叔轻轻地说：“有人在追我们。”

崔道芷侧身看向窗外。

车的后方有一架巨大的飞行器在天上飞驰过来。那是一艘银色的飞行器，在月光的照耀下，周身散发着银芒，像一束匹练，像一道流光，直飞而来。

崔道芷兴奋地拍着驾驶座靠背：“二叔停车，停车！这是我家的飞船，我家里人来接我啦！”

二叔冷哼一声，刹住了车。

银色的飞船穿梭而来，不多时就停留在了身前的废土上。

崔道芷下了车，噔噔噔地跑过去。晋理回头看了看在后座上熟睡的侄子，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熄灭了发动机，也下了车。

飞船上首先下来的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老者，应该是一对孪生兄弟，其后跟着一众身披甲胄，手执激光枪的士兵。

他们步伐整齐，甲胄擦的一尘不染，胸口上都有一个崔字。

二叔眯着眼睛看着这支小型的军队。

崔家的玄甲军啊，快二十年未见了呢。二叔想。

崔道芷蹦蹦跳跳地凑到两个老者的身边，然后对着二叔介绍：“这是我崔家的两位供奉，子玄爷爷和子妙爷爷。”

崔子玄，崔子妙。崔家的两位供奉，同属于道术体系的第四境界，但是因为二人是双胞胎的关系，心意相通，联手可撼动第五境界的敌人。

崔道芷在崔子玄的耳边说了一会，二叔没去仔细听，但也听见了一些只言片语，大抵是什么，“酆都……缚脏经……他们救了我……”之类的话。

崔子玄点了点头，这位崔家的老供奉虽然看上去已经是古稀之年，不过一身白袍依旧一尘不染，整整齐齐，显得精神矍铄。

他听完崔道芷讲完事情的经过，脸上带笑，向前一步对着二叔抱了个拳，很有古意。

“阁下救了我崔家小姐，我兄弟俩感激不尽，在此代崔家向道友道一声谢。”

二叔摆摆手：“嘿，没事，……”

崔子玄对二叔点了点头，而后他偏过头向崔道芷和蔼地说：“小姐，先让玄甲军带您回去，这次您接取书院的任务却出现这样的意外，您父亲很担心，他在家里等您。”

“子玄爷爷和子妙爷爷不一起走吗？”崔道芷问。

“这位朋友有恩于崔家，我们作为崔家供奉当然要留下来好好感谢一下，要不人家该说崔家不知恩图报。”崔子妙笑了笑。

“那好吧。”崔道芷也没有多想，在玄甲军的簇拥下上了飞船，在进入门舱之前，崔道芷又探出头，对着这边喊：

“晋狐，二叔，再见！”

二叔嘴角抽动着挥了挥手，心想跟你再见必有麻烦，最好再也不见。

不过呢，如果你成了我侄媳妇，那就两说。二叔暗笑。

……

飞船开走了。

崔子玄脸色不像刚才那般和善了，他上前一步，“这位道友，谈一谈吧。”

二叔没说话，自顾自地掏出了一根烟。

得，我一猜就有这么一出。二叔想。麻烦麻烦。

崔子妙见二叔不说话，先开口了：“这位道友，老夫来捋一捋今天的事。这事说起来也蹊跷，起因是我们小姐接了一个学院的单人任务，本来是很简单的任务，猎杀一只生活在白帝城废土上的魔狼。”

他顿了顿接着说到：“小姐在完成任务回城的途中，却遇到了酆都判官的袭击，被种下缚脏经，一路追杀至此，然后恰好被道友叔侄二人救下。是这样么？”

“嗯。”二叔哼了一声。

“问题有三，”崔子玄上前一步，“第一，小姐的行踪为何会被泄露。第二，酆都城判官为何会出现在附近。第三，你们二位为何会恰巧经过呢？”

二叔听出了这话中的咄咄逼人，知道这是等崔道芷走了，这二位供奉来兴师问罪了。

今天的这件事确实很巧，二叔知道背后一定有人谋划，但此时也不想辩驳。

他嗤笑了一声：“我侄子新买了一辆车，改装了一下，过来这里试试车。怎么，城外的废土也是你崔家管的吗？”

“这一切都太巧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一下，这是我们职权所在，还望道友不要动气。”崔子玄平静地说。

二叔吸了一口烟，不慌不忙地吐出烟雾，平静地问：

“所以呢，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子玄道：“说来也简单，老夫只希望贤叔侄二人能与我们回崔家一趟，把今天这件事讲明。如若事情真的与二位无关，一切都是巧合，我们崔家定然对二位奉若上宾。”

“那若不是巧合呢？”二叔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那就得问问二位的居心了。”崔子玄平静地说。

二叔根本就没有把这两位供奉放在眼里，话语很是放肆：“那要是我不想去崔家呢？”

崔子玄皱眉：“贤叔侄如果心里没鬼，为何不去？”

二叔冷笑一声，混不吝地说：“不想去。”

崔子妙没有崔子玄的养气功夫，脾气更加火爆，他冷笑一声：“大哥，跟他废话什么，白帝城中能数的上名的人都有跟脚，这两人咱们两个都不认识，不属任一方势力，又遮遮掩掩，定是有什么问题。”

崔子玄冷冷地喝到：“二弟，闭嘴！”

崔子妙顿住，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崔子玄看向二叔：“这位道友，我崔家也算得上是名门世家，如果道友真的没什么问题，我崔家一定对道友奉若上宾。”

“何况道友的侄子还受伤了，我崔家的医疗力量也还不错，必定以最短的时间让贤侄恢复健康。”

“如何，随老夫走上一遭？”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吗？”二叔将烟踩灭。“至于我侄子，他那体魄，睡一觉就好了。”

“不去。”他摆摆手，回身向车上走去。

崔子妙早就蠢蠢欲动，此时冷哼一声：“去不去，那可由不得你了。”他身形暴动，向二叔冲去。

崔子玄并未阻止，他也想看看眼前这个肆无忌惮的邋遢中年男人的真正实力。

……

崔子妙身为崔家供奉，本身也是修习道术的第四境界，也要人称一声宗师，更何况他与其兄崔子玄心意相通，联手可硬撼然后第五境界的大宗师，在白帝城中也算是顶级好手。

他本身修习道术，但身体也并不孱弱，更何况他自恃身手高强，想那死去的酆都城判官也不过是第三境圆满，在他眼里不过蝼蚁，自然也将面前的晋理化为了蝼蚁群中。

崔子妙飞身掠去，却未用遁术，兔起鹘落之间，并掌如刀砍向二叔脖颈。

二叔连反应都未有，崔子妙眼色轻蔑，他更加觉得擒住二叔是手到擒来。

正在这一掌刀将要落到二叔脖颈之际，二叔肩膀处的衬衫突然裂开了。

二叔背对着崔子妙，可是肩膀处的衬衫突然炸裂，崔子妙定睛一看，只见得二叔肩膀处皮肤生生地揭开，钻出一只机械的手臂来。

崔子妙大惊失色，这一支机械手臂五指握拳，散发出黑漆漆的金属光泽，一拳直上，硬撼住他的这一记掌刀。

崔子妙心中暗暗叫苦，他虽不主修体魄，但也对自己有些自信，这一掌他深信可以碎玉劈石，硬撼上那一只机械拳头，竟未占任何上风，反而隐隐作痛。

崔子妙返身退回崔子玄身旁，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刚刚的这一番试探，他们确定了二叔的根底。

二叔转过身来，他此时满面带笑，另一个肩头的衣衫也崩裂开来，从体内钻出另一只黑黝黝的机械臂。他双手自然垂下，双肩上却飞舞着两支机械手臂，令人胆寒。

“改造人。”崔子玄面色凝重，“好久未曾见过了”

……

第二纪元开始时，灵气复苏，于是很多人得到七种体系的传承，开始修行。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他们或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修行，或是本身就轻鄙修行的手段。他们信奉的是科学至上，而能让人更强大的秘密，他们深信只能是科学。

他们开始进行对人身体的改造。第二纪元科学飞速发展，人类对于机械的理解也更加详实，于是依据对人体的理解，科学信奉者们开始了将人体器官机械化改造的实验。

初始时人们只是改造四肢，后来却觉得还是不够，人们思考如何改造才能激活人体最大的能量。

血肉，骨骼，脏器，这些似乎都可以被替换，而人的身躯里似乎也可以埋入更多的热武器。

依据这个理念，就有了一类强大的人群，改造人。

改造人相比修行者，体魄更加强横，反应也更加快捷，他们视线更好，听觉更强，嗅觉更加灵敏，植入的芯片也让他们的脑海中存入众多的战斗模板，在战斗中极其容易找到对手的破绽。

但是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生而为人的界限。即如何成为一个强大的改造人，又不会丧失人类的情感与精神。

十三城之一的提坦城，有一个机械学院，专攻改造人领域。他们得出来的结论是：人类的身体进行改造的上限是60％。

超过这个限度，人只会有死亡和丧失情感两种结果。

……

视线拉回当下。

晋理站在原地，两支机械手臂慢慢地飞舞，虎视眈眈。

崔子玄脸色凝重，开口道：“怪不得阁下有恃无恐，原来有着这一层手段。”

修行界对于改造人这一类特殊的群体有所诟病，但不可否认地是，他们极其强大，而且杀伤力更强。因为他们本身就抛弃了肉体凡胎，往往出手狠辣、果决，毫无顾忌。

在崔子妙与晋理搭手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不可轻举妄动，一同对敌。

如果说刚刚兄弟俩对晋理有所轻视，只是想将他和身后车中地晋狐一并擒回崔家，那么现在，兄弟俩已经将二叔放在了同一等级，是不可轻视的对手。

这就是改造人这个身份的震慑，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热武器也并未被完全剥离，反而已更加轻便的方式被人所运用。而一个经历过成功改造的改造人，手段往往变幻莫测，杀伤极大。

二叔看着对面如临大敌的二人，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确定要跟我过手？”他仿佛想到了有趣的事。

两个老者并未回话。

他们脚下同时踩起玄妙的法诀，是九九归一之数。

兄弟二人同时咬破舌尖，祭出一口鲜血，同时高声喝道：

“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

从虚空之中显现一道古朴的大门，大门上镌刻各种玄妙的花纹，视线投进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嚯！”二叔笑眼看着这一幕，嘴中发出惊叹之声，不过在兄弟二人看来更像嘲讽。

二人手结法印，整齐划一，齐声喊了一个“开”字。

这道古朴大门勉勉强强开出一道缝隙，这也是二人的极限。

不过只是一道缝隙，便射出五彩霞光，有幻象衍生，鼓乐齐鸣。

这是传说之中道德天尊所演绎的至高道法“玄妙之门”，崔家两位老供奉虽只能将此门开出一条缝隙来，却也有无穷威力。

想当初他们兄弟二人以不过第四境的境界，祭出此等术法，便重创了那位第五境界的武道大宗师，纵横废土的大盗于禁。由此可见此术威力。

阵阵霞光落向晋理，沾上必是骨销筋断。

可二叔脸色却有些遗憾。

“如果说我回归的第一战只是这样。”

“那也太无聊了吧。”

二叔的声音响起，他微微地弯下了腰。

崔家兄弟看到了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一幕。

只见二叔背部的衣衫全部崩裂开来，他的脊背完全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金属，那里面没有一丝血肉掺杂。

数不尽的金属与机械自二叔的背上升腾而起，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之声。有无数不同口径的枪炮，有飞舞盘旋的刀剑，有一个个不起眼却足以致人死地的激光发射器，有微型的飞机携带着微型的导弹，有飞舞着宛如长蛇的巨大的铁鞭，有数不清的喷火器、榴弹发射器······

所有装置自他背上升起，一层一层地排列组合，如同平地起楼阁，壮观雄伟，这是机械与钢铁的交响曲。最终一直上升到足足十八层方才停止。

他一个人背负着这十八层的机械与钢铁的楼阁，如同蚍蜉真正背负起了巨树。

崔家两兄弟早早地就停止了玄妙之门的道术，因为他们面对着遮天蔽日的枪口，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面前那个男人是谁。

机械学院得出的结论，改造人的身体改造上限是60％，这是改造的铁律。

而从第二纪元开始时，只有一个人无视了这条铁律，走到了根本无人知道边界的改造尽头。

这个人的故事太多了，他只身入奥林匹斯神殿为好友复仇，仅凭一人之力连杀几大主神，直接将奥林匹斯神殿变成废墟；他曾直面鬼城酆都的五方鬼帝，结果五方鬼帝五去其三，酆都也自此隐匿；他让遥远的西方，提坦城中的整座机械学院为之疯狂，无数机械师研究他的身体构造；他让所有的改造人奉若神明；他也曾诛杀岐山封印下跑出的众多上古凶兽······

这个人的名号也太多了：机械之神，人间核弹······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他凭借改造的身躯跻身最顶尖的战力行列。

但他的一切传说，在二十年前戛然而止，再无延续。

直到今天。

崔家兄弟二人已经是瑟瑟发抖，他们面前的，正是这个人的成名手段之一：

十八楼。

仅仅洞开背部释放十八楼，他的火力就可以湮灭可能一半个白帝城。毕竟在这个已经完全无核的世界上，他就像活着的核弹。

他背负着空中楼阁，崔家兄弟二人知道，这个人宣誓回来了。自二十年前的销声匿迹，他回到了人们的视野。

他，陈近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