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百人马队早就杀红了眼,左突右闯,也不知废了匈奴军多少条性命。
吕布勒马扬戟命刘刕传命:不可分散追敌,先奔正前方直袭匈奴大营。
一时间呐喊声、刀戈声、火焰声、哭嚎声振聋发聩,整个战场仿佛是烧沸的大鼎,一片翻腾。
匈奴军辨不明方向,在其间胡乱奔走逃亡,吕布好不容易聚拢住人马,又闻哭嚎声大作,更多的匈奴败军如潮水般自榆林方向涌来。
他们连裘皮铠甲都没了,赤手空拳披头散发,露着身子连鞋都没有。
人挤人推、踩着尸体一路狂奔。
当见到吕布这支队伍时,他们连瞧都不敢多瞧一眼,向两边作鸟兽散,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吕布指挥兵将顶着这股败兵的洪流继续往前冲,也不知冲了多久、杀了多少人,终于听到鼓声震耳、看见旗帜摇摆。
汉军讨逆大旗映入眼帘——正是董卓的兵马!两军相遇之际,兵士互通来历。
让过这支由董卓统领的西凉军,吕布这才率领六百人齐刷刷地跟在后头。
天已经蒙亮,吕布一阵释然。
猛然之间,在乱兵之中他撇见那匈奴伪单于须卜骨都侯正持着弯刀竭力指挥溃军。
吕布纵马提戟便奔了过去。
刘刕紧追在后,大喊道:“我的将军爷,您不要命啦?”
“我吕布扬名立万就在今夜!随我杀过去!”
“爷……”
刘刕话还没说完,吕布已经纵马杀入了乱兵之中。
兵出关摇动,匈奴四散逃。
这原本的匈奴大军仗着人数众多,料想汉军不会轻易出战。
谁知今晚却来了个大奇袭,匈奴营地一下子就炸了营。
这炸营也叫夜惊,一旦发生士兵之间便会丧失理智,乱砍乱杀或是撒腿就跑。
这样的情况多出现于士兵间常年征战,每每过的提心吊胆,一旦有突发情况,若军纪不严便会一溃千里。
吕布打马紧追,又奔出十里。
今天可谓虎兕出于柙,皆奋勇争先。匈奴军再也提不起勇气,汉军所到之处如砍瓜切菜。
“来将何人!”须卜骨都侯见去路遭劫,开口叱呵道,“敢劫我去……”
“你爷爷吕布!”
吕布不等这伪单于说完,提缰纵马越过这伪单于的近卫,手中方天画戟就势刺穿了他的身躯。
电光火石间,乱军之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
真不愧是“飞将”吕奉先!
随着须卜骨都侯一口老血喷出。
他死了!
死前至少也做了一回体面人。
须卜骨都侯当了这么个匈奴伪单于,也算是他人生的至高点了吧!
死在吕布戟下,算不得丢人……
吕布回头一看不禁惊诧。
太阳升起,天已明亮,苍穹之下最扎眼的就是他带来的这支兵马。
出来时这些人还是参差不齐,但是现在尽皆一样服色——红盔红甲红坐骑,那是敌人的血染成的!
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刘刕挥舞着大刀高声喊喝:“咱们打赢啦!贼首已毙!而且大家都在,一个都没死!咱们一个都没死呀!”
吕布待在原地,只觉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这崽子,满身血迹可是你的功劳呀!”
他回头一瞅,这才发现董卓不知什么时候已驱马来至自己身前。
这下低头一看,发觉自己不知何时便染了一身血红……
“小崽子,你干得不错!累不累?”董卓问道。
“前将军夤夜纵火,率先发起进攻,我又何敢言累?”
吕布自从见了这支西凉军纵火突袭,又瞅这董卓颇有武勇,面对匈奴数万马队不露惧色。心中对他也是暗自佩服:这人固然蛮横无情,又不讲理,可打起仗来却也是敢拼敢杀。
将领、兵士们不胜欢喜。正高兴间,又见北边的匈奴逃亡之众大乱,迎面冲出一队乡勇,虽然人数不多马上步下皆有,但也一个个杀得似血瓢,勇不可当。
吕布一眼看见张字将旗:“是文远,张文远也杀到了!”
渐渐的,迎面那支军队的旗帜已飘忽可见,汉军会合就在眼前。
吕布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雁门关得救啦!并州得救啦!我大汉得救啦!”军兵听了也随着欢呼。
接着他闭上眼睛听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拼杀一天一夜这才觉得劳累,淋漓的汗水淌着敌人的血自面颊上流过。
他微笑着嘀咕道:“义父,孩儿没有让你失望……”
首领毙命,匈奴军士气受到空前的打击。
随之而来的,并州各地豪强官吏自发组织的乡勇大显身手,反攻热潮高涨。而今这帮贼众所剩的部队,就只有韩暹、李乐、胡才等辈所率领的白波军。
这一仗打下来,匈奴、休屠格部的俘虏被前将军董卓收编了一大半,余下不降的皆被董卓斩杀,未被俘虏的则逃出塞外重拾游牧生活。
这前线得胜的急报传回关内,丁原自然大喜,当即令城关将士摆酒设宴只等这支兵马凯旋,为他们洗尘。
想是他听闻自己那义子吕布,亲手取了伪单于须卜骨都侯的首级,激动得欣喜若狂。
他知道,这首功定然会给算到自己头上。
这下大喜过望,殊不知血气上涌,竟觉脑袋发昏。
丁原蓦地一口鲜血喷在城关上。
众将官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可先前那好端端的主帅,此刻竟然连话都说不上了,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将军!”
“主公!”
“使君!”
城关上众将官、属吏阵阵呼喊。
可丁原连眼皮都争不开了,一手微微抬起,随后重重摔下……
前方传胜报,后方将已死。
雁门郡,神池。
角楼之内。
吕布来回踱步,愁容满面,对着来使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秉都尉,主公他……他……暴毙了!”来使战战兢兢地回答。
“放屁!昨夜奇袭之时,我义父还好端端的,这得胜而归,他怎么就死啦?”
此刻吕布无意间撇了左手一眼,但见那枚红痣已暗淡无光,痛痒之感也随之消散了。
“吕都尉,属下绝不敢胡乱传报呀!主公真是死了……死前连话都说不上……没有一句遗言!”
吕布“哐”的一声跪到地上,心里顿觉不是滋味,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虽然这是他认得干爹,但还没怎么感受到这父爱,怎么说没就没了……
往后自己岂不是又得过上遭人鄙夷的生活了不成?
他大声哭喊:“义父啊!您老人家怎么就走啦?孩儿无比心痛呀!孩儿对不住您哟!”
“我的爷,您快起身吧!生老病死天道轮回,这怨不得你,是主公命数已尽,您快起来吧!”
刘刕上前搀扶。
“刘三刀,我义父尸骨未寒,你在这里说什么鬼话,信不信我方天画戟扎你一百个窟窿?”
“我的爷,您想想,如今主公已死,朝廷必然要另遣人员来这并州总督军事……”刘刕缓和一声吩咐那来使退下,这才说道,“您还是赶紧回到雁门关,即刻为主公办丧,在朝廷下决断之前争取做上这并州之主!”
“此话怎讲?”
“哎哟!我的爷,您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刘刕自认无甚学识,怎么现在您这为将的连这其中的道道都瞧不明白?”
“你说与我听听!”
吕布站起身子走到席上坐下。
“爷,自您那档子救回曲长后,今天又杀了伪单于,想必在这并州已名声四起,你此刻回关以义子之名行孝,我私下去联络并州的文官主事,争取让你接替绶印做这并州之主!”
“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一试便知!”
吕布是清楚的,他这爹一死,按他布衣的身份肯定会遭世家贵族、乡绅豪强的排挤,照此下去往后还怎么生活?
此番不如从了刘刕之言!
用他后世者的话来说,那便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