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兴这一闹算是给刘刕出了主意!
他听罢连连点点头:“并州的弟兄们,都别乱杀了!所有官员都给我听着,全他娘的把裤衩子给我脱了,要是不脱老子就当阉人、宦官杀。”
那些令史、属官听闻之后,哗啦啦赶紧脱了一大片,挺着腰给这些当兵的看。
不过,有七八个不敢照办扭头就跑的,兵士立刻追上去就砍,将尸体排开,又见其中两人黏着假胡须,扯下去细瞧,正是十常侍。
“我的爷,这皇宫内外的军兵都乱啦,怎么办?”刘刕刚杀掉逃跑的一名阉人后,走到吕布跟前。
“我也不知道……”吕布放眼望着四下里混乱的情景,“何进府上那些幕僚麾下的士兵完全失控了,咱们的也失控了!”
大家正不知所措,忽见打宫外又冲来一队人马。正是董卓所率的西凉兵马,他们各鸣金鼓,混乱的军兵才渐渐归拢过来。
董卓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帮十常侍和阉人,忙命令:“奉先快引军随我走,咱们先去救驾!”
听闻命令,吕布振臂一呼正欲动身,那刑兴披头散发提着裤子在后面相随:“将军、将军!我跟你们一道走吧!你们明事理,要是把我丢在这儿,指不定后头的赶上来军士就要把我剁了!”
吕布瞧他这一路走一路提,好不滑稽,问道:“你一个男人穿着这黄门的衣裳做什么?”
“将军这说来话长,还是容我往后再与您道来!”
过了子时,皇宫的残垣断壁间,尸体堆成了山。吕布已经在这个血腥不堪的地方转了无数圈了,根本没找到皇上和陈留王的线索。
最后不得不拉着马回到德阳殿前,又坐回到人堆里。
今天到底杀了多少不该杀的人呢?
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对吕布来说的确是早就适应了。
不过今日的屠杀却令他感到万分懊恼……
这下立刻骑上赤兔马,奔上嘉德殿的殿阶,放开喉咙大叫道:“都他娘的别杀啦!咱们是来救驾的,不是来这儿屠杀的!皇上在哪儿?你们可见着得皇上了吗?”
众人听罢一阵愕然,这才默默放下了屠刀,随后摇晃着脑袋……
“将军,先前太后受惊过度了,就只知道没完没了哭,根本就不知道这天子去了哪儿……”刑兴怕被误杀,已经从死人身上扒了一身衣服换上,对吕布说道,“经过刚才的激战,张让、段珪早就投河自尽了,其他人都被闵大人所杀。闵大人还遇到了卢尚书,卢大人他一直在独自追赶……”
“少说那些没用的!”吕布吼道,“天子呢?”
刑兴低头道:“我听说万岁和陈留王在战乱中走失了……但肯定就在邙山里。闵大人已经带着人入山去寻找了……”
董卓也听见这话了,忙集中军队,命令道:“邙山多狼虫虎豹,咱们赶紧去找!奉先还有多少兵?”
“我的兵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零零散散都在京城四围找皇上,我现在给他们传令,叫他们都去邙山!”
“来不及了,这些幕僚、士人还在仇杀阉人,你随我一道走,必须赶在这些人之前寻着陛下!”董卓打马便走,领着一干西凉军往北门冲了出去。
这下子,西凉军、并州军只要是还活着,还走得动的全都出了洛阳北门,沿着邙山山脉呼喊着万岁。一时间,北邙山上密密麻麻,有官有兵,还有不知所踪的帝王。
正是应了那儿歌之言: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邙!
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近两个时辰,这才传来消息,皇上和陈留王已经驾至洛舍驿了。
原来兄弟二人趁着宦官与闵贡等人拼命时趁机逃脱,躲到了邙山的荒草之间。后来听到有人呼喊,又不知是何方得胜,便一路向北跑了下去。
一个十七岁的娇柔天子,拉着一个九岁的小王爷,哥俩忍着饥渴竟摸着黑徒步翻越了整个邙山。到黄河边寻到一户普通民家,坐上一辆光板马车,才筋疲力尽到了官驿。
闵贡苦寻了一夜,最后终于找到了洛舍驿。宫内兵士闻知,无不欢呼雀跃!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西凉军内,董卓赶紧下令:催马的催马、奔跑的奔跑,都往洛舍驿接驾。
吕布、董卓等也不顾自己的兵了,纵马赶在了最前面。
刹那间,突闻金鼓大作,又见旌旗耀眼。
自正南方向的山下杀气腾腾迎来一彪人马,这支队伍真是扎眼:兵如魑魅,马似魍魉,一个个骑着长毛野马,手使长枪大戟,强弓硬弩尽背在身,多有披发左衽者。
为首一将五十余岁,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头大耳,一双犀利的豹眼,嘴似八字般撇着,黝黑的脸上满是横肉,花白的胡须打着卷,头戴铁兜鍪,身披锁子大叶连环甲,外披皂罗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更有骑都尉吕布在他旁边紧随不离。
这人正是董卓。
闵贡正在前引路,见此人带着羌胡之兵迎面涌来,高声喝骂:“何人兵马敢挡圣驾,速速退避三舍,让出道路!”
谁知董卓非但不躲,反而回敬道:“闵贡,少跟我摆架子!因为袁绍的一道小小手札,我不分昼夜辛苦赶来,攻破九龙门不说,又急忙前往寻找圣驾,到了这里你他娘的却叫我退避,避个屁!姓闵的,再嚷一句我砍了你的脑袋!”
闵贡身为河南中部掾,虽说没有董卓的官职高,但他本身也是颇具傲气之人,听眼前这蛮胖子这么说,仗着自己手中的天子和陈留王,冷笑道:“他娘的!张奂老将军过世了,如今没人管得了你这挨千刀的老痞兵了,是吧?”
董卓仰天大笑:“哈哈哈……闵兄你还是这臭脾气呀!军马退至一旁,待我见驾请安。”
说罢他挺着大肚子下马,趾高气扬走到圣驾前跪倒:“臣前将军董卓迎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已毕,西凉、并州之兵也跟着跪了下来,口中接着高呼万岁!
他这几声万岁与其说是问安,还不如说是在挑衅闵贡这一行人,真是喝得他们这些随驾而行的几位大臣不由自主往后退。
董卓猛然一抬头,两只犀利的豹眼直盯着皇帝。刘辩从未见过这样野蛮的臣子,吓得脸色苍白体似筛糠。闵贡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紧紧握着手中剑,看他是否有僭越之举。
此刻,从那皇宫一路屠杀阉人的幕僚、士人们也都赶至这邙山了。
太傅袁隗见董卓这匹夫先他一步赶来,又瞧那些随董卓来的羌胡士兵没有八千也有一万。接着转头一看身后,除了曹操、袁绍、袁术……等幕僚手中的三、两千官军,方觉得事情不对。
见他对董卓高声喊道:“圣驾在此,你何故不退军?”
这话一出,别的大臣也顺势跟着喊退军。
“呸!”董卓轻蔑地看了一眼袁隗,笑道:“公等为国家大臣,不能匡正王室,因外戚、宦官的恩怨致使国家动荡,现在你们有何脸面叫我退兵?”
他这话虽然有失体统,但却在理,众官员确实无言可对,即便有话又岂敢说?
刘辩见群臣披靡越发战栗,董卓则越发鄙视这些士大夫。西园的众校尉也只能兀自压着火气,但眼瞧着一场冲突又要一触即发。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阵颇有底气却稚嫩的声音:“董卓!你是来接驾的,还是来劫驾的?”
吕布举目一寻,原来是闵贡马上的陈留王刘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