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清鸿没想到惊扰到母亲休息，愣在原地，没想到母亲已经如此虚弱，两三步就冲到罗觅音床前，将罗觅音小心扶起来，靠在软垫上，用衣角给罗觅音的泪痕擦拭干净，顺势就坐在床边，牵起罗觅音的左手，回应着“由儿在这里，母亲说什么由儿都听着。”

屋里檀香不断燃烧着，余烟袅袅。罗觅音看着独孤清鸿也消瘦了，不过想到时局有利，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竟是眼泪止不住的流，无语凝噎。独孤清鸿也是着急，从来没看见罗觅音这样哭过，小时候培养独孤昭华和独孤夜泽的时候，若是哭了两个男孩子也是很快就好了，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哭了会儿，罗觅音自己擦了眼泪，还是扯出了笑容“回来好回来好，回来就能去东虞摆脱北嘉了。”罗觅音这话说给看似是给独孤清鸿听的，实则是安慰自己说给自己听的。突然笑的很释怀“我这一颗心终于也能放下来了。”罗觅音已经七旬了，前半生经历的是家族的荣耀衰败和远嫁他乡，后半生是为独孤府操持，若说累，怎能不累？

罗觅音拍了拍独孤清鸿的手“去吧，阿臻应该和你说了，我相信她。”罗觅音不必多问也都知道独孤梓臻这个孙女应该是有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又追了一句“去之前和绿盈、绮罗说一声，让她们准备好。”

独孤清鸿还是不着急坐在窗边，想要和罗觅音说说话，独孤清鸿深知或许这一次是与母亲说话了吧，开口都有几分留恋“母亲，您怎么虚弱成这样？我只是听臻儿说您中毒，可是具体的绿盈绮罗也不肯说。您不是有武功的底子吗？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看着日渐憔悴的罗觅音，独孤清鸿比起担忧更多的是恐惧，这个样子下去罗觅音命不久矣。

“咳咳咳。”罗觅音提起这件事就有些愤怒，“我能拖到现在也多亏了这身小时候被逼着学的武功，中毒之事你不必知道，正巧我这条老命也就多为你和昭华、夜泽还有臻儿多做点事。”上次大夫提过之后，也是有月余，罗觅音深感自己时日不多了，如今这个时间不过是恰到好处。

“这”虽然独孤清鸿想要知道，可是看见母亲动怒，也不得不放弃了，替罗觅音抚平后背。“我知道你想和我说话，由儿，我在你身边太多年了，限制了你的娶妻生子，还硬要你承袭你父亲的衣钵，去做什么将军，一生征战沙场，我知道你本来想回汇泽。”罗觅音娓娓道来，声音有说不尽的沧桑，虽然独孤清鸿没有明说，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真的太清楚了。独孤清鸿不喜欢杀戮，可是丈夫的遗言与年少时的栽培，即使与神明讲求的真言有违，自己还是坚持让独孤清鸿去做武将，放弃了回汇泽的机会。年少的时候独孤清鸿喜欢北嘉的乾安郡主，可是因为是北嘉皇室内部的女子，独孤清鸿在心里只能惦记着，却从来不敢吐露。

独孤清鸿心里充满震惊“原来，您都知道。”这一句道出了独孤清鸿心中多年的秘密，独孤清鸿以为藏在心底的事情，不说就没人知道。罗觅音看着独孤清鸿虽然年过中旬仍然像个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呀，我以前也只是注意到了，还是阿林帮我确认的。”兜兜转转还是提及了徐林，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阿林她没说什么吗？”说起自己偷偷喜欢的人，身为正妻的她心里都没什么想法吗？这才是独孤清鸿心里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东西。

阳光透过窗子，今日难得北嘉出了太阳，一直以来的阴天压抑着心情，照进了罗觅音的屋子，明亮明亮的。“阿林刚开始也是不知道，还是你宫宴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乾安郡主，阿林说你眼里的光芒有压抑更有几分小心，约莫也就猜了出来，后来乾安郡主嫁人，阿林拟定贺礼的时候你也上了心提了一句乾安郡主的贺礼还是要丰厚些的，阿林心里就有数了。就算阿林是我从南颐请来帮独孤府渡过难关的，可是她作为你的妻子心里自然是有些心结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对阿林还不太上心，阿林也是找我纾解的。”想起那时青涩的徐林和独孤清鸿，两个人虽然结为夫妻，可是独孤清鸿的转变确实慢了些，总归是心底住了个女孩子的。

独孤清鸿有些埋怨罗觅音“那您为什么不早说啊，显得我这个夫君不称职。”后来独孤清鸿对徐林的转意，到两个人如胶似漆，徐林去后才知道这些事情，更多的是自责。

“我早点说你就能听得进去？你和你父亲一样倔，我才不做那自讨苦吃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还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徐林走后连独孤清鸿有一段时间都很是迷茫，同独孤清鸿说话都心不在焉，经常走神，或者是半夜的祠堂看着徐林的牌位，对着牌位说心里话。“若是真的在徐府崇尚的是一夫一妻制，所以你看徐府的姑娘出嫁后身为人妻再无妾室。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徐府这座大靠山，比纳妾划算的多，还有一部分就是徐府姑娘自身的水平了。即使阿林没提不让你纳妾这个事情，我也有意约束着你。不过说到底，阿林是有意让你纳妾的。”徐林想让独孤清鸿纳妾的原因罗觅音和独孤清鸿都心知肚明，徐林是害怕自己离开徐府之后独孤清鸿过于寂寞，也想让独孤清鸿膝下多几个孩子，往后可以颐养天年，不必每个孩子都征战沙场，传承衣钵。

“你与皇上的情谊本是很好的，只不过还是因为洛菡芷。”罗觅音发觉独孤清鸿的神色不太对劲，就带过徐林这个话题。“我猜，臻儿是让你去宫里见皇上吧？”纳兰明辉算是独孤清鸿的最后一张底牌，这么多年纳兰明辉也暗中拦着洛菡芷下手，罗觅音与独孤清鸿算是有目共睹，纳兰明辉是个念旧的人。

提起纳兰明辉，独孤清鸿先是皱眉然后是叹气“皇上的确对我们很好，可是时局所迫罢了。”纳兰明辉有意无意少了自己上战场的次数，看起来是培养新人，实则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旧伤很多，上战场实在是吃不消，一双膝盖每到下雨天就隐隐作痛，行军打仗更是有问题，不漏痕迹培养着独孤昭华和独孤夜泽。

“阿臻确实让我进宫见一趟皇上。”独孤清鸿这才正面回答罗觅音的问题。阿臻虽然说得很奇怪不过还是接受了，至少相信女儿不会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