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踏了去往县城的班车,这条路曾如此熟悉,此时却变得陌生。以往,每走一趟县城心情都是欣喜若狂,心花怒放,此时却是凄惶黯然。周围的景色是茫然的,氤氲在林梢山间的雾气是迷幻的,连绵的群山是不真实的,路途的前方将是怎样的呢,未知的恐惧萦绕于心。
世界暂时消失,小波与心里的不安相处,这不安、怅惘就像野草,在山野里芜蔓开来。偶尔觑见公路的两旁,稀疏的瓦房杂然无章,青黄的野草散乱无形。父母挨着坐在一边,正好碰到了去县城的熟人,与之攀谈起来。
“你也要去县城吗?”
“是啊,这次去买点菜,顺便见个表亲。看你各样子,是要到县城玩?”
“不是,孩子准备转学到县城了,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原来如此,怎么想到要转学的?”
“乡里闹罢课,怕把孩子学习耽误了。”
“可就送一个人到县城,也没用啊。”
“先寄住在他二姑家,看情况再去陪读,也不知道县城的活好不好寻。”
“以吾晓得的,怕是也不太好寻。”
然后是生活成本怎样,具体现在菜价怎么样,到哪里去租房子,房租多少之类的事,事无巨细,想打探到相关的一切。可这个熟人也了解的不多,告知的情况也不乐观,所以罗梅陷入深深的忧虑。
经过樟溪乡的集市,突然有人大叫,“停车,快停车。”
车的人都扭头去看车的人,小波惊诧不已,因为正是小波童年的玩伴—牛磊。他已染了一头近乎成熟稻谷色的发,中间还扎了个小辫子,在右臂纹有一个蛇盘踞吐信的纹身,显得嚣张而盛气。
此时的小波,感觉与他产生了距离,他的形象让人惧怕不敢靠近,这或许是县城带给人的变化吗?
小波没和他打招呼,他也当没看见小波,他们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他对司机又吼了一句,“耳朵聋了是不,喊你一声还不停。”
司机看到他这身装扮,也不敢回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车,牛磊独自摆弄他的手机,一会一个短信,或是与人通话,说的都是,吾到县城来了,到老地方打牌喝酒,叫兄弟盘好几个场子,能不能把对头的人搞定之类的。
“次在心蓝网吧,你见过那个小杂碎没有,太他妈嚣张了,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下次带人砍了他。”
车的乘客原本是聊得无所顾忌,这会儿都收了声,转而窃窃私语。前排的人还是继续原有的话题,只有靠后窗的几个老头老太,议论道,“现在的世道,孩子十几岁出来打锣,父母都不管教,造恶。”
在这种惶恐与不安之中,商贸城新车站到了。
司机方才说一句,“到了新车站,要下车的下车。”
牛磊径直走了下去,售票员等牛磊下车后,才补了一句,“还没给车钱呢。”
有人开玩笑,“这你还敢要钱,不怕他要你的命。”
“莫吓人,毛都没长齐的人,就敢要人家的命。”
“刚才你怎么不敢说,现在抖机灵。”
司机摇了摇头,补一句,“这种流氓迟早被人砍死在大街。”
小波跟着车一直到老车站才下车,这次投奔的的是二姑家,是在老城区,离老车站比较近。其实牛传宝县城里并不是只有二姑一家亲戚,原有个三姑也住县城,但已许久不走动。小波听父亲的说法是县城里的小姑姑嫌贫爱富,为人势利,瞧他们不起,所以才疏远了。
小波对三姑没有印象,因为从未见过她,只是姑夫还会偶尔来代表小姑来看一下奶奶,关心奶奶的身体状况,送一点水果什么的。水果奶奶是不吃的,就通通给了小波,小波坐收渔利,这是童年唯数不多吃过的市场买的水果,所以还有些美好回忆。
先在县城老车站下,走过街心花园,再钻进一个只有两米宽的巷子。这里的街巷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就像个迷宫,小波以前就在这里走散过一次,所以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在街巷里任意穿梭,只能跟在父母后面。
街巷两旁,是土砖、青砖、红砖各种材料拼接的形状各异的房子,高矮不一,杂乱无章,像是胡乱堆在了一起,这里算是县城里比较古老的一片街区。
地面道路经常有宽约一米的石板甬道。石板下,是流淌的下水道,还能在交叉的两条地下污水沟相接的看到大水泥行管。此地的好处是阴凉,即使是正午,太阳也要被各式屋檐拦在外面。在七拐八弯,迂回曲折之后,走到了一个大宅的高门前,进屋穿过一进,再通过一道木门,就看到一排低矮的砖瓦房,这才是二姑家。
二姑家正靠在竹椅,摇着大蒲扇,见到小波一家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实话说,孩子要转学,找你商量一下事情。”
“为什么要转学,现在不是还在乡里初中读得好好的吗?”
“哪地,乡镇中学教师发不出工资,现在揭不开锅,都在闹罢课,也没心思教书了,孩子的学习要耽误了,只能谋路子转到县城来。”
二姑久不下乡,对此事所知不多,不过也听说县城里转学的学生日益增多,乡下的困境可以推测出一二。
“原来是这样,那是要的,老师都发不出工资了,孩子学习肯定被耽误。”神色间颇为同情。
“那这转学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了,总要托关系的吧。”
“那是当然,这两天要借宿在你家,不晓得你的意见。
这样,她思忖了片刻。
小波这里也是挤得很,不过好在小崽仔雳平开了个摩托维修店,店里有张床,先让他睡店里,你们在他房间里挤挤。
罗梅把自己带来的鸡蛋和两只鸡放下了。
“都是一起的亲戚,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二姑本来蹙着的眉舒展了一些,“今天饭一起吃吧。”
把行李放下,就在二姑家暂住一时。二姑关系本也日渐疏远,还是罗梅思虑得深,想到儿子终究还是要到县城读书,要托人照顾,走县城的时候,一直有去看她,勉强拉近关系。
父亲素来横惯了的,但此时到县城投亲,毕竟是客人,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牛传宝暂时收敛跋扈桀骜的脾性,暂时奉承起来,在他二姐面前尽量和颜悦色。
小波想起与二姑早先见面的那一次,并没有那么胖。二姑叫牛桂花,其实她与另外一个大姑年龄只相差几个月,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最近拜年之时,大姑却比二姑苍老许多。大姑爱饮酒,在家里也是日日畅饮,每次拜年而来,也必喝两碗水酒。
之前小波来时,每次都是拜年或者国庆,经常能碰到开彩票。父母迷信孩子的手气好,每次都让小波来抽一两张,但从来没有中过,令父亲一再失望,自己则平白蒙冤受骂。
二姑比以前更胖了,身材像一颗梨,两条腿像泡桐树干,指头粗得像发起来的馒头,走起路来肚的肉都在颤动。
下午,为了第二天,罗梅要把门送的礼品采购好,由于天气炎热,罗梅没有把小波一同带出去,只和二姑一同去了长征路的百货商场。家里,牛传宝就自在地躺在竹椅,有时无聊了就到房前屋后瞧瞧看看。
要办好转学,自然要找熟人托关系,这次托的是以前中学同学于雪雁,嫁给了一个教育局里的科长,是唯一的指望。为了门好说话,特意购置的礼品也赶时髦,除了一些常有的水果之外,就是流行的一些补品,保健品。类似后来的脑白金、黄金搭档、太太乐口服液之类的,虽是市场的常见物,但在农村人眼里,可以算是贵重。
牛传宝悭吝,看到大包小包提进来,一脸不悦,变着声调说,“去办件事,送这么多东西,”“不送东西,能办成事么,亏你吃了这么多年饭。”母亲回呛,牛传宝眼不见心不烦,把头歪到一边。
二姑把雳平的房间清了出来,晚雳平回来吃饭,吃完就抱怨,现在天这么热,他的店里热得像个火炉,怎么睡得着,一脸不悦地走了。
房间的床很小,小波和母亲挤了一晚。牛传宝也不愿意挤在一起,自己乐得找个竹床睡了,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只有夜晚气温才会降下来,小波在床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母亲就要到同学那里商量办理转学的事情。烈日高悬,父亲不愿意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嘴又无德,母亲也没有让他同去,他也落个清闲。
小波和罗梅,母亲提着大包小包,拐过三街六巷,累得气喘吁吁,汗涔涔而下。小波一旁说,“我来提一点,”“水果我来提吧,水果重,你提这个保健品。”两人提着东西,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门前,母亲喘匀了气,才伸手敲门。
开门的正好是她同学,是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年,脸色红润,家境地位滋养出的气质显露出来。她顿了一会儿,朗声说道,“哦,是小梅啊,好久不见,人都认不得了。”
母亲说,你可是越来越年轻漂亮,我可就老了。“梅子啊,你也没老啊,人还是蛮精神嘛”她看到母亲手里的东西,
“难能要拿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小波把母亲交待的话说出来,极力装出乖巧懂事的样子,“于阿姨,您好。”
“各是你崽哩啊,长各么高了,真想不到,走,快进来,走进来,”
“这次过来有什么事吧。”
“就是孩子转学的事情。”
母亲细细说明了来意,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放下了声调,把人拉到一旁,开始窃窃私语。缘于乡下的教育普遍缺衣少粮,愈发不景气,转学而来的学生也是熙来攘往,困难与日俱增,事情恐怕不太好办。
说了一阵以后,脸色复又转阴为晴,“现在说不清楚,等吾老公回来了,再好好说这件事。”又补充说,“中午就在这吃饭,好多年没见面了,可以好好话一话。“
过了半晌,于阿姨的丈夫回来了。他身材魁梧,穿一件绛红色衬衫,黑色西装长裤,皮鞋擦得发亮,看到小波们,有些诧异,“今天这么多客人啊。”“就是以前中学同学,说是要办转学的事。”
“办转学啊,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哦。”
小波偷空瞄了瞄这栋宅子。屋子是单门独户的小院,围墙隔出几十平米的小院,稍显陈旧但清静雅致,门口斜过刚刚走过的小巷,周围宁静清幽,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一般,树冠掩住了屋顶,院内还有一棵半大的枣树,结满了翠果。还有蜿蜒缠绕的葡萄藤,爬满了方木搭起来的支架。
这事先不急,吃了饭再慢慢说。于阿姨去洗菜做饭,母亲过去帮忙,于阿姨说不要客气,母亲说没事,于是凑在一起洗菜,随后锅里炒菜的刺啦声传了过来。小波叫了他一声叔叔好,科长说,小鬼蛮懂事的。
她们两个在做饭,你就看会电视好吧,小波不看,还是叔叔你看吧,他拿摇控器选了一个教育类节目,里面的孩子围着一个老外学英语。
“这个台你喜欢看吧?”
小波说,“不要紧,什么都可以。”
“那就看这个好了。”
“学校里成绩好吧,”“还好,只是老师发不出工资,课都经常不了。”
然后问东问西,说了一些客套话,小波也尽力做出乖巧懂事的样子,看着电视里的英语节目极力学发音,三刻钟后,饭熟了,两个人把菜端来,于阿姨说,“我女儿刚高中,今天中午来不及回来吃饭,就我们四个人吃好了。”
于阿姨把鸡翅夹到了小波碗里,“这个鸡翅正好今天刚买的,比较嫩,你吃好了,”又夹了一个。
“乡下崽哩,哪有那么挑食,不用那么客气,”饭菜挺可口的,小波吃得不少。
于阿姨又夸小波味口好,不挑食。
饭吃完后,开始聊到正题,这时才知道县教育局的科长姓王,他添油加醋,渲染起要转学的困难,现在想进县城读书的孩子都快踏破门槛了,自己手里又没实权,这件事情确实是不太好办。
又说转学的事情自己要跟面领导多沟通,三番五次的,领导也不高兴,而你这个乡下中学,没有恰当的政策,手续必须经过教育局,学校领导亲自审批等,总是很麻烦的。其实主要看领导的意思,如果领导高兴,说不定就网开一面。
罗梅顿了顿,大概能揣测出意思来了,那我再添点东西,您多说两句好话,口气近于哀求,小波也明白,母亲尽了全力。
没有得到直接的答复,淡淡地回道:“我会尽力去托人办的,你就等两天吧。”
罗梅认为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心里宽慰了些。
然而,时间不等人,乡村的学校早已放假,城里的补课却已经开始,如果等办好手续,什么黄花菜都凉了。在办好转学手续之前,罗梅必须先把小波送进县中学的课堂。
在与王科再次商量后,王科先找到县一中的校长,校长说,“你直接找初二的班主任商量,他同意就可以收。”王科转而找到三班班主任郑昭平,是以前的同学。
如同刚小学时,小波像个提线木偶,被领到郑昭平面前。他戴一副大号黑框眼晴,国字脸,宽额方颐,给人稳重温和之感。王科简单介绍之后,母亲说:“这就小波崽哩,因为乡下学校老是停课,没办法,不想把孩子耽误了,就把他送到你这儿来了,希望您能接收。”
“转学手续都办过了吗?”
“还没有,是这样的,因为现在转学手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成,要是拖得长了,孩子的学习就耽误了。不管转学是否成功,先在这边借读一个暑假也是好的。”
“这样啊,那也行,不过孩子人还老实吧。“
”挺老实的,一直以来都是班里的积极分子,从小学起做过好几年的班干部呢。“
“成绩怎么样?”
“挺好的,乡里中学停了大半年的课,语文都有六十几,数学有九十呢。”
“成绩单有吧”,母亲从怀里掏出中学里的成绩手册,班主任拿着成绩手册,仔细瞧了瞧。
“由于中学老师发不出工资,学生都当放牛了,成绩肯定有下滑,但几年来名次一直不错的,班里名列前茅。语文是没有课,常年罢课,所以这次表现差点,数学很多内容都没教,但也一直都不错,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老师思忖了一会儿,“虽然班里已经很挤了,但看你这孩子不错,我这边没有问题,你们明天就可以来课了。”
“不过还有两条,一是补课费照全额交,二是如果暑假没办好手续,学生仍就返回原校读书,办好了才能正式接纳就学。”
插班的事情办好,母亲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到乡镇中学,攻克最后一道关卡了。罗梅在回去之前,对小波做最后的叮嘱:“这一个暑假你就留在县城读书,乖巧点,听老师的话,同时不要惹二姑生气,也不要和班里的同学闹事,等办好转学手续,爸妈再回县城陪读。还有到了县城不同乡下,人生地不熟,不要成天乱跑,在别人面前多懂点礼貌,”
小波唯唯,“好,我会听话的。”
“路认得了吧,会走么”,虽然今天去学校,路走了一遍,但小波突然记起两三年来喝表哥喜酒,却差点迷路的旧事,因此心里没底,默然不语。
“都要到县城学了,连路都不认得,”母亲说,“海平,就再带他走一趟。”
大哥海平,带着小波把学的路仔细走一遍,熟悉路的景和道口。去往学校的路有很多道弯,要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旁边有一些破旧的民房,也有几栋新建的小楼房,各处停有自行车摩托车,晾的衣服,走路各式车辆通行之声,炒菜洗衣之声来往行人呼来喊去之声不绝于耳。路有时是大水泥砖铺成的甬道,有时是砂石路,有时是光洁的水泥地,母亲走在前头,新鲜事物应接不暇,让他一时也很难消化。
大哥颇不耐烦,带着小波从学校又走了一个来回。小波这次集中了注意力,仔细留意了街景,巷子的转弯方向,在不确定的地方反复停顿,看个明白后才往前走。
“这次记得路了吧?”小波点头。
为保万无一失,大哥说,“你自己再走一遍。”小波这次一个人走,有两个路口稍做停留,才确定方向,心中虽然慌,但有惊无险。
父母看到小波走回来,“可以了,这样的话,以后就一个人学,晓得哩莫。”
好,小波点头唯唯。
“明天早课,最好七点半之前就要到,给老师个好印象,好莫,”又是点头如捣蒜。
“我先去办转学手续,办好了就会来县城陪读,不要分心,好莫,”小波再诺诺。
如此反复,罗梅才安心。另外在小波课之前,罗梅再去了一趟于雪雁家,托她找了一个学长借了一套旧的教科书。这样万事俱备,小波得以克服阻碍,顺利进入县一中就读。
可谁能料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前面险关已过,罗梅以为是一马平川,却在乡镇中学校长这里遇到最大阻碍,罗梅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束手。
中学校长在这所学校做了十几年,从优秀教师做到校长,是出了名的女强人,脾性比较犟,说过的话十头牛也拉不动,她说不肯,事情就难进行下去。中学正处困难时期,要保住优秀师资跟学生,学校才有希望,老师已经是人心思离,如果再轻易放走优秀学生,这个学校更撑不下去了。
又说,“县里刚说今年底有拨款下来,预计熬过这个暑假,就能解决问题。”
这话谁又信得呢,看她态度坚决,罗梅好说歹说,就差跪下来求她,仍然不见话里有半句松口的意思。
母亲只能转走他途,尽量找到相熟的关系。牛传宝那边是断然不可能了,回到娘家,把事情,把事情说与父亲罗国生。没想到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罗国生说,“他的老公是我原来乡里林业站的老玩伴,打了好多年的交道,交情好得很。”罗梅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
转而由外祖父找到校长的丈夫,再由丈夫出面,劝动校长放人。
罗国生生平不好求人,这次也是迫不得已,又是老交情,才提了两只老母鸡,两瓶好的堆花酒,找到了校长的丈夫,原来林业站的老同事姚计才,现在在乡里做乡长。
“是老罗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也直话直说,家里有件事,要麻烦你。”
罗国生说明了来意,姚乡长爽快地说,”这个事情好说,你等我的信。”
姚乡长回去吹了许久的枕边风,校长终于动摇,网开一面,同意在转学手续签字,此时距离罗梅初到二姑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县城的暑假补课也快结束了。
这几番折腾,前前后后算下来,罗梅跑了十趟,几乎要跑断腿,所以后来在小波面前反复说起,要珍惜在这里读书的机会,现在能安心个学都太不容易了。
这期间,罗梅还要抽空处理田间剩下的农务,春稻已收,晚稻是不打算种了,但夏稻还在,赶紧和牛传宝一起收了,除了该交的公粮,余下的也不打算卖了,留到以后县城生活作储备粮。
喜欢野与城(.)野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