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袭来,直击张飞面门!
“嘶!”
张飞瞳孔收缩,脑袋向外稍偏,避开这一箭。
他躲得十分狼狈。
而青年动作奇快,已重新填装一根弩矢,又是遥遥相指,蓄势待发。
“哦?”
杨信、徐牧交换个眼神,同样面有惊疑。
上弩箭不同于挽弓搭箭,可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虽然,青年手中的是臂张弩,而非需要脚踏的蹶张弩,却也需花费大力气,才能重新装箭。但是,青年动作却轻快灵活,如同演练了千百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杨信皱眉,心中思考。
在他看来,这种层次的技艺,可称出神入化了,实在不像人力所能达到,更像是某种天赋?
“宝可梦图鉴”杨黥不在,不过,替补席上的赵戬上位了,继续充当解说。
赵戬面露沉吟,半自言自语道,“有点像是那个?”
“哪个?”杨信闻言,不禁蹙眉。
这些读书人怎么都一幅德性?话说三分,吊人胃口,不知道断章狗不得好死吗?
“在下才疏学浅,只听说过有种名为贯斗的天赋,与之有几分相似。”赵戬不确定道。
他和杨黥不同,不喜寻章摘句,只是泛泛读书,故博大有余,精深不足。
“你说说,我看像不像”杨信道。
“天赋贯斗,可选两种武器为本命,一日修行能抵十日之功。”赵戬徐徐道来,“若觉醒了贯斗,且能苦心修行,则能达到登峰造极之境。此人精通刀、弩两种武器,招式精通且可随意切换,和贯斗颇为相似。”
“贯斗?”杨信细细琢磨,又望向战场。
铛铛铛
蛇矛舞动,但往往尚未成势,就被凌厉刀影击溃。
张飞节节败退,守居多,攻则少。
因为,那青年实在强逾虎狼!
他招式精熟,刀出时如斗折蛇行,快、狠、霸道不说,且轨迹多变,防不胜防。
每当张飞想要反击,青年的刀却能后发先至,提前猛攻张飞要害,令他不得不收矛,回转防御。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明明他使丈八蛇矛,比对方的环首刀长得多,理应占据先机,先发制人的。
但事实则恰好相反。
青年刀法精妙绝伦,脚下似登萍渡水,忽而贴近刀斩,忽而拉远弩击,不断牵扯张飞的动作,令他左支右绌。
“哇呀呀”张飞气得哇哇乱叫。
不过,他的脑袋依旧冷静,方寸未失。
张飞是“得志便张狂,失势则夹着尾巴做人”的类型,优势时容易翻船,反倒身处劣势时,更能激发出潜力。
蛇矛狂舞,矛影纷飞,如同一张大盾,几次挡下了青年的贴身猛攻。
青年一时难以建功,面露焦虑。
“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也这么难缠?”他暗暗惊讶,感慨道,“人的名,树的影,这杨子誓盛名在外,麾下还真是猛士如云。”
青年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
“死吧!”他眼神一凛,瞅准时机,又一次抬起强弩,遥遥指向张飞。
随着他的抬弩动作,风云突变!
青年的身后,一道飘然出尘的悠然身影浮现,其人御风掌河,脚踏双龙,长身立于极渊之内,气象高远,草木知威。
赵戬眼见这一幕,惊呼出声道:“是冰夷,果然是!”
“冰夷?”杨信眼神一动。
阅读天命典籍时,他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冰夷,又称河伯,和巨灵一样,同样也是河神。
不过,它是黄河之神。
无需多言,其命格远在巨灵之上,是上位天命。
咔
括机响动,青年双目森冷,已然射出一箭。
箭破空,化龙!
长箭飞掠,啸声如龙吟,箭身竟化作一头嘶吼咆哮的玄黑骊龙,留下久而不散的平直轨迹,以极快速度直射张飞。
“这是什么箭?”张飞面露惊容。
骊龙似张牙舞爪,直冲张飞面门,他根本不及躲避。
“不好!”
张猛等人想去救,却已经晚了。
“吼”
生死关头,张飞眼瞳泛红,蓦地激发了体内怒气、意气、血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恐怖咆哮!
吼声暴烈如黄钟大吕,整条街都在晃动,瓦檐上、墙壁上、地面上有烟尘荡起,茶盏剧颤,水面波纹丛生。
杨信眼前一黑,脑袋在嗡嗡作响。
他有种感觉,只差一点,自己脑袋就要炸了!
“那是”
刚才一刹,杨信又隐约看到,张飞的头顶上空,浮动着一道似狗又似麒麟的兽影,霸道威厉,万兽景从。
“夔牛我还是认识的,那可并不是。”杨信摇晃脑袋,喃喃低语道,“是什么?”
他一直以为,张飞的天命,会是声震百里的夔牛。
眼下看来,却不是。
吼声如有实质,逼得骊龙凌空转向。
那一箭竟被生生吼偏,射落在角落的地上。
箭矢落地。
下一刹,有狂暴乱流喷薄,无数风刃汹涌四散,如同无数尖刀,不分敌我撕碎周遭一切,摧枯拉朽。地面浮现无数刻痕,有桌案被波及,竟如被刀切开,直接从中裂开。
这一箭的威力,凶暴如斯!
“是青冥崩陷!”赵戬沉声道,他似乎有些激动,脸上浮起红晕。
“好厉害。”张飞连连后退,舞弄着长矛,在叮当乱响中荡开那如影随形的无数风刃,“再来,再来!”
青年却没了兴趣,摇头道:“算了,不打了这一箭,我一天只能射一次。”
“一天,才一箭?”杨信皱眉。
他由己推人,认为一叶七刺应该常规操作才是,不由大感失望。
“这是锐士天赋。”这时,赵戬忽然开口,声音颤抖。
“锐士天赋?”
杨信闻言,像是被人泼了一身凉水,浑身一个激灵,微微哆嗦。
虎贲天赋最多作用三五人,但锐士天赋,怎能作用千人精锐乃至数千人!想象一下,若千人弩阵同时抬弩,射出这一箭
杨信算是明白,这一天赋为何叫“青冥崩陷”了,千人射弩时,岂不就是如天穹崩塌一般?
“在杨子誓的麾下,你能排第几?”青年收刀回弩,又问道。
“现在,是有四个人在我上面。”张飞想了想,“不过我想,再过半年,就只有三个人了。”
他说的四个人,自然是鲍出、张猛、高顺和文陆。张飞自认,再过半年,他就能压倒文陆。这是因为,文陆有致命缺陷,其膂力不足,他可一力降十会,强行平推。
“四个?”青年闻言,大感震惊。
他有些意兴索然。
青年是凉州武威郡人,自小性子桀骜,因和长兄不合,干脆领了些心腹离家,游历北地诸郡,也是想出人头地。
其实,杨信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青年先想投奔几位大郡太守,但投靠对象不是昏弱无能,就是儒将出身不喜他这等,未能如愿。甚至,在辽东属国时,他还因麾下的羌人,和一个视异族如仇雠的家伙干了一架,当时还吃了些亏。
青年投奔杨信,还是存了些报复心思的,想早晚有一日报复回去,却不料在这也
他很失望。
这时,杨信也走了出来。
“先锋之位,怕是给不了你了。”他洒然笑着道。
“果然”青年大感失望。
“不过,队率一职,应该还能留个给你的。”杨信话锋一转,却忽然道。
青年虎躯一震。
他不由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让我当个队率?”
“知道足下是个英雄,那就足够了。”杨信朗然一笑,态度从容自然。
他发现,自己“邀买人心”的手段,也已经熟能生巧了。
杨信心中已有计较,青年自己就带了二十人,再拨给他二十武卒,再修修补补,差不多也能有五十人。
青年闻言,面露感动之色。
“还未请教,请问足下高姓大名?”杨信问道。
“贱名不足挂齿,在下麹义,字仲云。”青年抱拳道,“得军候如此看重,在下愿鞍前马后,全力报效。”
“麹义?”
杨信眼睛直了,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滴妈,还有意外收获?
麹义?
那不是先登死士的领头羊,干翻了公孙瓒的超级猛人吗?
杨信念头翻涌。
这位麹义,可是时常被认为是袁绍麾下的第一悍将,连张膝盖中了一箭郃都要靠边站的。
不过,其人虽有本领,但性格骄纵桀骜,顶头bss又不是“打工皇帝”刘皇叔那般的宽宏大量之辈,这也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连官渡之战都没赶上就被杀了。
得,手下又多了一个刺头。
好在,杨信已经习惯了。
他的麾下,“二张”也都是刺头,只是“刺”的方向各不相同。
张飞莽撞,张猛轻脱,麹义桀骜,个个身怀绝技,也个个无法无天。
“头痛啊”杨信揉了揉额角,“性格与才华就不能兼得吗?唉,像我这般品性与才华齐飞,颜值与智慧并存的奇男子,毕竟还是少数。”
一个月后。
“预备,射!”
杨信一声令下,麹义神情肃重,和麾下部众齐齐张弩射箭,动作整齐划一,行云流水,竟有种奇异美感。
嗡
箭啸声狂暴,二十余箭破空,纷纷化作玄黑骊龙,无数道龙影冲霄,群龙狂舞乱九天,继而汹涌落下,然后则是轰炸!
对,就是轰炸。
轰
山脊另一侧,绵延风爆绵延炸裂,无数道风刃纵横乱飞,狂暴气焰直可熏天赫地,竟将那一小片山林犁了一遍,碎草乱飞,林木倒塌。
就连石头,竟也留下深浅刻痕。
“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古人诚不欺我也”杨信呆呆出神,半晌后,唇角上翘,喜不自禁。
麹义已被引入营中。
杨信没有食言,他一进营,就当了一名队率,二十名武卒全拨给了他,还又调拨了几名擅射之人,凑足五十之数。
麹义日夜操练,也不负众望,操练效果显著。
当然,效果再显著,也需有个过程的。
其余诸人跟随麹义时日尚短,故而,只有他的二十私兵能射出“青冥崩陷”那一箭。但假以时日,兵将和洽,浑然一体,则整队整整五十人,都能射出那天崩一箭。
数目到五十人后,杀伤效果必再翻数番!
甚至,杨信都无法想象,若麹义麾下是有千人乃至数千人,其声势会是何等恐怖!
“终于,有个成品了。”他心甚慰。
无论是已在碗里张飞、张猛等,抑或是还在锅里的太史慈,诸葛瑾等,在杨信看来,都是半成品,还需调教,得皮鞭蜡烛小板凳咳咳,是头悬梁锥刺股。
而麹义则不然,他自然还能继续成长,却已经具备了成熟的天赋能力,可以说是成品了。
汉军一战的余威犹在,故而,边境尚算安定。
但日子依旧忙碌。
杨信勤勤恳恳地练兵,同样也授课开讲,拔擢军中人才。
当然,徐荣的授课是“一言堂”,他的授课则更像是小组交流会。
杨信、杨黥、徐牧、文陆等都各有所长,麹义因晓习羌人战法,也能干巴巴地讲上一通,互通有无。
杨信的那本,也添了徐荣的,加了麹义的羌人战法,却是越来越厚了。
唯一的遗憾,是杨信的天命是“烛九阴”而非“鼋”,没有因材施教的手段,只能填鸭式教育。唯一的因材施教,是将相性合适的少年升做徐牧、杨黥等人的裨将,言传身教。
眼下,青春训练营中,已有一少年脱颖而出,名叫丈八擒豹。
原因无他,这少年着实是猛鸷过人!
丈八擒豹自然不是个正式名字,少年是平民,无名无姓,“丈八”是因其武器为一柄缴获的丈八马槊,“擒豹”则是因为他真的曾徒手擒豹。
他是杨黥的裨将,而张猛、徐牧都想挖角,连一向不争的高顺都有这意思,足见其能耐本事。当然,这都被杨信一一拦下了。
日子波澜不惊。
不过,杨信却感觉到了暗潮汹涌。
朝廷正在调兵遣将。
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等诸郡,都有兵将被调离,被迁往西面的代郡。或许,因玄菟郡仅是弹丸之地,又地处偏远,调兵令还没到这。
杨信察觉到:朝廷的没有严谨规划,若人手不足,恐怕还是会调到玄菟郡头上来的。
“算了,朝廷大事,肉食者谋之,与我何干。”他倒是光棍,也懒得多想,只专注自己的练兵。
不过,有一点杨信没料到。
新的风波,却不自西面的代郡开始,而是东面。
高句丽。
议事堂内,诸部领袖齐聚一堂。
高句丽共分五部,五部大人却是来了四位,椽那部的明临答夫,沸流部的阴友,贯那部的弥儒,还有桓那部的于支留。
至于高伯固,那位高句丽王,仅仅是名义上的共主,实则是明临答夫弑君后扶植的傀儡,没有半点实权。
“明临答夫,叫我等前来,所谓何事?”于支留身形后仰,不客气道。
高句丽五部间多有不和,吵架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明临答夫年老体衰,其余几人觊觎着他屁股下莫离支的位置。
莫离支是个特殊的职位,是明临答夫这位弑君权臣为自己量身打造,兼管文武大权,职能甚至远远超过宰相。
这样位高权重的椅子,其余诸部大人哪会不心动?
而且,明临答夫已经活得太长了,甚至有传说,他已超过百岁。
明临答夫心知肚明,却也从不点破。
“此次召集尔等,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商议。”他已是垂暮之年,满脸老人斑,“玄菟郡太守耿临与素利一战,你们应当都听过消息了”
因为年迈,他说得极慢,有些断断续续。
众大人都是颔首。
这样的大战,他们自然会有所留意。
“耿临一战大破鲜卑,扶余王尉仇台闻风丧胆,据扶余国内的细作回报,扶余王似有内附汉朝的迹象”明临答夫缓缓道。
“内附汉朝?”
众大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也难怪,扶余国和高句丽同种同源,高句丽王的祖上就是货真价实的扶余人。因此,高句丽壮大后,常有吞并扶余之心,将之视作禁脔,绝不肯被他人染指。
听得扶余国要内附汉朝,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
“要打扶余吗?”弥儒性子最急,当即道。
“不能打!”明临答夫暗暗鄙夷,脸上则不动声色,“此时攻打扶余,扶余国王则必向汉朝求救,这岂不是将扶余推向汉朝?此抱薪救火也”
“那莫离支的意思是”阴友性格稳重,询问道。
“很简单,”明临答夫神态自若,“打玄菟。”
“什么?”
诸大人闻言,却都是脸色一变。
“要和汉朝交战?”弥儒微微皱眉,“这可不是小事,汉人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耿临就不好对付,赵苞更是狠角色,怕不好收场的”
“不是大打,而是小打。”明临答夫早有预案,微笑道。
“小打?”
其余人不解其意,都是面面相觑。
“只出一千五百人,分为三部,各攻一处。”明临答夫计略已定,微笑着道,“这等小阵仗,赵苞不会来的。”
“才一千五百人?”弥儒摇了摇头,“我军远不及汉军精锐,一千五百人,还要分为三部,怕是干不了什么”
“错了,能干的事情很多。”明临答夫早有计较,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如此如此则可一战功成,给汉人一个教训,顺带可威吓扶余,一举多得。”
众人听着听着,都是两眼放光。
他的目标,却是一位新上任的小小军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