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筝在关山北的怀里晕过去之后,只觉得意识在黑暗中不断的下沉着,仿佛被人为栓上了石头,被迫沉入最深的海底,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直到再度迎来光亮时,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
梦里的画面,陌生却又无比熟悉。鹿筝站得远远的,她感觉自己似乎漂浮在半空中,正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审视着这座别墅
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在母亲去世后住着的别墅,在父亲正是回归鹿家,再度掌权后,这栋别墅就被卖了。故而她印象并不深刻。
而现在这个画面,大概是她四岁的一个午后。
她忘了很多事情过去的伤病终究对她的记忆力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但她还记得那个冬天,毕竟那年太冷了,鹿筝还能回忆起那种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声音和厚实触感,而且小靴子极其容易在雪地里浸得湿透,可她仍是玩的乐此不疲……直到被佣人找到,抱回去,又或者是……被哥哥哄着回去。
那天中午的走失,其实归根结底,也不该说鹿闻登的错。
毕竟他实在是太累了吧。
实际上,那会的鹿闻登也是个孩子,只是由于早逝的母亲,和那过度软弱的父亲,而过早的承担起了长子的责任。
他需要与“上流社会的人”交际,需要学着各种礼仪,需要优异的成绩,需要全能的优秀,这才是清贵鹿家长子应该有的模样不同于全天都是一副精力十足模样的小豆丁鹿筝,这会他在楼上睡得香沉,而小小的鹿筝,追着只鸟,追的专心致志,连客厅正在编织手里物品的阿姨都没发现,她就一路追着出了家门。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鹿筝静静的看着路旁那个一脸迷茫,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的自己,没忍住,笑了。
其实……自己也挺可爱?
“嘿!小孩……你”
远处走来的男孩约莫也就十岁上下,身形已经是抽条的瘦长了穿了一身虽然陈旧却洗的干净,甚至已经有些发白的棉衣,他嚼着泡泡糖,本来是在大路上走的正好,被不甚显眼的小豆丁绊了一下,稳住了身形,正要开口训小鹿筝,却在对方下一个表情出来的时候徒然变色:“你……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鹿筝愣住了。
她熟悉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那是尚未长开的关毓。还没有成年后的内敛和冷峻,此时的他漂亮的甚至像个姑娘……只是太瘦了。
“我……我”小鹿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半天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又急又气,最后只能放声大哭,只是一双小胖手始终牢牢抱着少年的腿,导致几个路过的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神色看了过来
“救命,你别哭啊”
小少年被她这一哭闹得手足无措,为了避免一会被人报警抓走,只得连忙蹲下来,他也不敢去硬扯救回自己的裤脚小鹿筝的手那么柔软,白嫩,他都怀疑自己手上的老茧会磨得她生疼。
挠了挠头,少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奶糖塞进她的嘴里。
那其实是很廉价的奶糖,五角钱?根本尝不出多少奶味,可鹿筝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自己,却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甜的了。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份甜。甜的廉价又珍贵。
来自那个看起来潦倒却又潇洒的小少年。
“那……我先带你去我家休息一会,我让院长阿姨给你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嗯”小鹿筝怯生生的,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关毓:“要哥哥”
“害……”关毓有些哭笑不得,掂了掂手里的小姑娘:“您这鞋可都湿透了”
“要玩雪……要……小鸟”
“不能,先回去换鞋子,你会感冒的”
鹿筝看着自己被少年抱着,逐渐消失在路口,才发现自己早都泣不成声。
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没发现过呢?
她从小所信任的,所依赖的,把她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人,是那个吊儿郎当,却温柔可靠的关毓。
关毓如何不该生气呢。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认错人了。
盗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