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也正是老朽担心的。”
雨水自房檐倾泻而下,砸在地上发出响声,浩渺的雨雾似乎将天地连接成了一线,高处的风铃随着微风吹拂下摇晃出寂寥的弧线,人在这屋檐下生活,劳作,穿梭,茫茫天地间,竟也变得这样不起眼了。
靳东阳领着鹿筝,选了一条尽可能干燥未受大雨影响的路来走,听见鹿筝的话,他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更甚:“这么多年了,老爷其实……心中是挂念着小小姐的,但他刚强了一生,总是不肯稍微服服软,好好的和少爷坐下来谈谈,若说能把心结讲开,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少爷连靳家都不肯回的地步。”
“关毓心中在乎的也是妈妈而已。”鹿筝走的很小心:“您能给我说说伯母吗?”
“小小姐么。”
靳东阳忽然放慢了脚步,眼神里升起了些他自己甚至都未曾发觉的暖意:“小小姐性格好,思想开放,对待家里的下人也很好,我们那些老家伙……嗨,说句不敬的,都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说着,他忽然侧着身打量了一下鹿筝:“说来少奶奶的眼睛,和小小姐还有些相似呢。”
“是么”鹿筝失笑,不觉见已经跟着靳东阳走到了主屋前。
“老爷。”
靳东阳敲了敲门:“少奶奶有事找您。”
“进”
门里老人的声音沉稳有力。
“外公好。”
鹿筝进了门,靳志训正在桌前写字,桌边焚香清淡,他却伸手将熏香熄灭了,又开了一丝缝隙,微凉的细雨春风,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他大概是怕熏香对鹿筝身体有所伤害。想到这里,鹿筝不由得笑了一下。
“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外公。”
老人也笑了一下,将手中毛笔丢进笔洗中,语气有些不明:“他却恨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关毓从来就不是个心狠的人”鹿筝倒也不在意,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您猜猜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靳志训或许是难得有兴趣聊上几句,哼笑一声,哪知鹿筝摇了摇头:“我是他捡回来的。”
靳志训:“……?”
“啊不”
鹿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小时候走丢了,是他捡到我的,大雪天,特别冷,如果他不管我,可能回来我被卖到什么地方去都有可能。”
“他和关斯年,在福利院呆了很多年,如果我的记忆没啥问题,其实他们那时候过得应该也不好,我就记得我见他的第一次,他穿着很久很久的棉衣,被我绊了一跤,我对他说我想吃烤肠,他就拿出身上最后的钱请我吃。”
“您说一个最困难的时候,都愿意把好东西留给我这个萍水相逢者的,怎么会是个坏人呢?又如何能是个心狠的人……他最多,是个笨人。”
鹿筝陷在了回忆里,嘴角眉梢都是甜蜜:“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说服您,只是觉得……或许您挺想知道他的近况。”
“他……后来过得……”
老人眼角眉梢那好似终年不化的坚冰终于是有了松动的迹象:“听说,昭昭的朋友收养了他。”
“是的,干爹干妈对我们也很好,关毓大学时期在干爹的帮助和培养下,确实挺厉害的,还有一家公司,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脾气说好呢也很好,说不好也不好,有时候啊,又倔又闷,是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
鹿筝笑着:“干妈说让我孕期就住在她那,她陪着我。”
“关毓挺像昭昭的。”
靳志训长出了一口气:“昭昭小时候也很倔,但是很善良……她但凡冷漠一些,也招惹不到关家那混小子!”
“逝者不可追。”
鹿筝将手搭在老人苍老的手背上:“珍惜眼前人。”
鹿筝离开主屋的时候,雨势仍未有丝毫的减弱之势,看的她没忍住叹了口气,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她执意没让靳东阳一个老人在门口等着,她又不是个傻子,这点路还能迷路了?
再走几步,前面是个回廊,鹿筝步子还没跨过去,就听见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唉,听说那回家的关毓少爷,和贺兰表小姐以前是娃娃亲呢!”
“是么?看起来挺般配的啊”
“那……他不是有夫人了么?”
“有夫人怎么了?那怀孕……”
我这是穿越了吗?还能听见这种烂俗的桥段。
鹿筝听这出戏,听的她嘴角直抽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娇喝。
“你们都在说什么!”
贺兰娅气势汹汹的从她身后走过来,满脸都是怒气:“给少奶奶道歉!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造谣!”
真是一出好戏。
鹿筝看着对方惨不忍睹的演技和两个慌慌张张道歉的小姑娘,甚至是想不出来自己应该如何接戏能将此处抓马处理的更加生动自然,结果她还没说什么呢,贺兰娅一把握住她的手:“表嫂,您别在意,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不做数的您放心吧……”
“……”
鹿筝咽下一口老血:“好的,不在意,你放心,这么大的雨,回去休息吧……”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继而便是贺兰娅满脸惊恐,扬着面从台阶上倒了下去,摔向了鹿筝原本要回去的方向。
入夜
“关毓!”
匆匆冲进主厅的冯漆岚气的是七窍生烟双目血红,指着关毓的手都在发抖:“你无缘无故把我干女儿从楼梯上推下去你发什么羊癫疯啊你!?她踩着玻璃珠,差点摔没命!”
“我就问问你女儿找人在我夫人面前嚼舌根,说我和她有婚约,还说怀了孕的女人不算什么是什么意思?”
关毓微微一笑,坐在椅子里的姿势,从散漫变成挺直腰杆,只是那神情森然:“舅妈,您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这就是靳家大房家教?”
说着,他声音愈发轻柔:“把那两个人带上来。”
冯漆岚来之前就听贺兰哭诉了,却也没想到之间竟然有如此多的温温柔柔,闻言不禁惶然的看了一眼老太爷,老太爷无动于衷,闭着眼睛坐在主位上像尊菩萨。
很快便有人把那两个嚼舌根的小丫头带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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