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仍旧沉沉睡着，鼾声伴随着呼吸的节奏有规律地起伏，在这片鼾声的浪潮掩护下，一丝轻轻的木头摩擦的声音微不可闻。

门被缓缓打开一条小缝，一只小脚轻轻地踏进屋内，落在房间里的沙粒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另一只脚也踏进来了，微微垫着脚尖随后脚掌落地，跟着前面的小脚一同往前走向床边。

如雷般的鼾声越来越接近。

石头站到了大哥睡的床头，大哥面朝里睡着，石头看了看大哥的头，右手里握着一块从别处拆下来的棉布，小周走到床沿边蹲下，伸手去摸之前放在床底的大刀。

小周伸向床底的手除了沾上满手的灰尘，一无所有。

小周又使劲往里探了探，仍旧没有摸到原来应该放在床底的大刀。

收回了在床底摸索的手，小周缓缓站起身，小心地移动到床头，上前站到石头的身边，随后从袖口里摸出匕首，把匕首递给了石头。

石头用右手接过匕首，把棉布放到左手，又用后三根手指夹住了，再左手拉过小周的右手，右手攥着匕首，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周的手心里划了一下随后又划了好几下。

小周愣了一下，随后用手推了推石头，示意石头往里面站一点，从石头摊开的右手里接过匕首，又戳了戳石头，指了指石头手中的棉布。

石头的小光脑袋点了点，轻轻地往里挪了挪，里面堆起来的经书没有理好，一本经书滑了下来。

一片如雷的浪潮中激起一朵浪花，经书有些微潮的纸张翻开，与地面撞击，沉闷地落地，紧随其后纸张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

浪潮被这朵小小的浪花扑灭了，大哥嗫嚅着翻身，平躺过来，微微皱了眉头，却没有睁眼。

忽然又是轻微的门吱呀的声音，“喵呜”一声微弱的猫叫从门边传来。

大哥动了动嘴，安静了一会儿，又恢复了雷鸣般的鼾声。

一直紧紧屏住呼吸的石头和小周终于静静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坐在门口的木头听着里面恢复了鼾声，也深深呼了一口气。

石头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向前，调整了一下身体的方向，面向着仰面躺着的大哥。

小周也调整了调整身体的位置，微微往外移了移。

小周伸手戳了戳石头，石头扭过头来看着小周，小周伸出一根手指，往左指了指，随后小周又指了指自己，将手指往右指了指，然后又戳了戳石头，竖起一根手指，指指自己，竖起两根手指。

石头点了点头，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将手心往棉布上蹭了蹭，又将另外一只手心往棉布上蹭了蹭，咽了咽口水，用右手握住棉布，伸到大哥头顶的右上方。

小周也缓缓拔出匕首，用右手拿着。伸在大哥头顶的左上方。

小周看了看石头，伸出脚去轻轻地踢了踢石头。

大哥的头就在石头的手臂左二十几厘米的位置，仿佛每一声鼾声引起的振动都带动了手背上汗毛的颤动，石头几乎感受到了大哥鼻息呼出来的温热的空气。

石头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道，“一！二！三！”猛然睁开眼睛对准了大哥的口鼻将手覆下去，小周也立刻将匕首狠狠地刺向大哥的喉咙。

“哐！”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是门被人踢开的声音，石头的手和小周的手也同时被紧紧抓住了。

小周瞪大了眼睛看看抓着自己的手的大哥，又回头看门边的人影，又看了看石头。

转瞬之间，小周将手往后一抡，又迅速反手刺向大哥，大哥翻身往后滚了半圈，立刻扭身过来向着小周就是一脚踹去，小周被踹了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半步立住了。紧接着又扬起了匕首挥向大哥，扬在半空中的手被身后的人逮住，那人将小周的手腕使劲一扭，小周手中的匕首应声倒地。那人又用膝盖一顶小周的膝盖，小周两膝曲起，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那人别着小周的手，用一只脚踩紧了小周的两只小腿，小周使了力气挣了挣，不再乱动了。

“给老子把灯拿进来。”大哥吩咐道。

木头拎着先前那个人递给他的灯笼，一个跨步迈进门槛，走了进来，将灯笼搁在桌上，取下灯笼的罩子，将蜡烛取下出来放到桌上的烛台上。随后默默站到小周身后那个人的身后。

“匕首给我。”大哥坐在床上，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吩咐道。

石头连忙弯身去捡了地上的匕首，将刀尖朝向自己，刀把递给大哥。

大哥睁开眼，看了看石头递过来的匕首，伸手拿起匕首，石头弓着身子收回了手。

石头立在床头边，大哥坐在床上，小周在距离大哥床沿边一步左右的距离面朝大哥跪着，小周身后立着一个人，那人踩着小周的小腿，别着小周的一只胳膊，身后站着木头，木头望着大哥。

“说吧，”大哥把玩着小周的匕首，停下来望着小周，“你们这群龟孙子，下一步准备干啥？”

小周又挣了挣被别在身后的手，把头偏向一边，咬着牙没说话。

大哥往床边移了移，伸出脚落到床边，石头见势立刻倾身去捡来刚刚在打斗中被踢的四散的两只靴子来，咬着牙关给大哥左一只右一只穿上。

大哥用手又拉了拉鞋子，用脚在地上往前蹭了蹭，站了起来，迈半步走到小周跟前。

大哥垂下手握着匕首，用匕首的刀刃在小周脸上拍了拍，“你小子快给老子说！”

小周抬起了头，歪着头抬眼直勾勾地看着大哥，半晌没说话，忽然猛地挣开了另一只手去抓大哥攥着匕首的手，小周逮住大哥的手用力往自己的头上扎，同时也努力伸长了脖子向大哥手中的匕首去，额头扎出一道口子溢出血来。

大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拔出了扎在小周额头的匕首，别着小周的人又倾身去压住小周。

小周却放声大笑起来往后倒去，躺在地上又笑了几声不再发出声音了。

站在小周身旁的人慌了，忙用脚去踢了踢小周，小周却不再动弹了。

那人连忙蹲下身子，伸了手去探小周的鼻息，顿了顿，又去摸小周喉咙的脉搏，缓缓收回了手，看向大哥。

大哥转身往床边走了几步，啐了一口，在床边坐下了。

“怎么办？”那个人仍旧蹲在小周旁边，望着大哥。

“凉拌！”大哥摊开胳膊，挥起匕首狠狠地刺向床板，嗞一声扎进了床板中。小周的血从匕首上一路流在地上又染进床板里，大哥的衣服上也溅到几滴小周的血，斑斑驳驳地散着，好似画里点墨的梅花。

屋内陷入深深的沉寂，跳动的烛火拉扯着大哥的影子，在墙面上不断抖动。

“林青，搜搜他身上都有什么玩意儿。”大哥抬起头来对着小周身旁那个人说道。

“嗯。”林青伸手把侧躺着的小周翻过来，小周额头上的血又往旁边穿过他的头发流向地面。

林青伸出双手往小周的胸膛上左摸摸右摸摸，又往小周的袖口里探来探去，随后又伸手进去仔仔细细地搜查着小周的衣服内外。

大哥咳嗽了一声，林青闻声一脸懵地抬起头看了看大哥，大哥捂了捂嘴，“你就找个东西，隔着衣服摸一摸就得了。”

林青恍然大悟，轻轻地笑了笑，把手抽出来往小周的裤腿又摸了摸。

“找不到什么东西。”林青拍了拍手站起来。

“银子也没有吗？”大哥不满意地嘟囔起嘴，“穷鬼。”

林青望着大哥，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俩，”大哥忽然抬起头来，指了指石头，又指了指木头，随后指指躺在地上的小周，“去把他给老子埋了。”

“欸！”石头立刻拱了拱身子，夸张地向大哥作了一个揖，“您放心吧，老本行了。”

“这小子…”大哥被石头逗乐了，释怀笑了笑，摆了摆手看向林青。

林青也轻轻地笑了。

石头向木头使了一个眼神，向小周走去。

木头微微地点了点头，走向小周的头部，蹲了下来。

木头正要伸手去搬小周，石头连忙把刚刚捡起来的棉布递给木头，木头拖着小周往旁边移动了一截，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小周额头上个脑后勺的血，又把棉布翻了一个面，叠上几层，垫在胸前，伸手抱起小周的头顶在胸前，又松开手去分别拉住小周的两只胳膊，把手放到小周的腋下。

石头蹲在小周的脚边，搬起小周的脚，将小周的左脚放在自己的左腋下，右脚放在自己的右腋下，用胳膊夹起小周的两只脚，双手分别圈起小周的小腿。

木头看到石头已经准备完成，便又调整了调整小周的头，轻轻数着数，“一，二，三！”

木头和石头一同站起身，小周两头被他们逮着，中间的屁股还在地上摩擦，木头倒退着向门口走去。

快碰到门槛的时候，木头往后望了望，侧了侧身子抬起腿来跨出门槛，小周的身体被硬生生地从门槛上面拉过去，随后又触在地上，另一头的木头拽着双腿顶着小周的身体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带着笑意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把小周抬出门，林青立刻上前关上了门，啪嗒把门拴上了，回过头来走到大哥面前，看了一眼大哥，转身在大哥的旁边坐下了。

“小周死了，现在怎么办？”林青侧过脸来，表情凝重地看着大哥。

大哥却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直视着前方，也并不说话。

“林峰？”林青歪了头凑上去看大哥的脸。

林峰的眼珠子往下，看着伸到面前来的林青的脸，忽然猛地将林青的头摁向自己的腿，林青慌忙抬起手来去推开林峰的手，林峰却顺势抓住了林青的两只手腕。

“哪只手？”林峰撅着嘴丢下一句话。

“什么哪只手？”林青的头侧躺在林峰的腿上，有点调笑地斜过眼睛来看着林峰。

“摸的。”林峰也不看林青，就只是把眼睛抬起来望着门口。

“忘了…”林青索性把腿伸到床上，脚搁在床尾，翻身平躺在林峰的腿上，“是这只呢…”林青摆了摆被林峰握住手腕的左手的手指，“还是这只呢…”林青又晃了晃被林峰逮住的右手手腕。

“信不信老子给你两只手一起砍了。”林峰微恼地甩开了林青的双手，又用手去搬林青的脖子，要把林青的头移开。

林青却用力将头往林峰的腿上靠着，林峰眼看着搬不动，松了手，转念扬起手噼里啪啦对着林青的脸就胡乱地拍去。

林青伸了手去挡，“别打了别打了，”顺势将脚放到地上，“我的眼睛！”林青捂着眼睛，坐了起来。

“怎么了？打到眼睛了？”林峰马上凑过来去看林青的眼睛，伸手去拨林青捂住眼睛的手，“让我看看…”

林青松开了手，一只眼睛紧闭着，另外一只眼睛紧紧地看着林峰。

林峰凑上脸去，温热的鼻息扑在林青的脸颊，林峰伸出手去，用手去拨林青的眼皮，“不要动，给老子看看…哪里疼吗？”

林青忽然睁开了眼睛，吓得林峰收了手，身体往后退了退，林青冲着林峰哈哈地笑起来，忽然又收住了笑，对着杨峰一本正经地说，“让我躺躺就不疼了。”

林峰一时又气，猛地又推了一把林青，林青没注意，顺着倒了下去，磕到了斜后方的墙，沉闷地“咚”了一声。

林青夸张地龇牙咧嘴起来，用力揉着脑后勺。

林峰倾了倾身体，又收了回来，端坐在床边，咳了咳，“没事吧？”

“有事！”林青揉着脑后勺撑着身体坐回来。

林峰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起来，“小周这混蛋，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本来还想着借他勾出点大鱼来。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大损失。”

林青微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微微点了点头，“接下来他们肯定该发现小周暴露了，说不定会提前行动。”

“嗯…”林峰点了点头，“所以得好好安排一下了，看老子不给他们整点惊喜。”

“那两个小毛头怎么办？”林青忽然侧过脸看向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