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在前面搬着小周的脑袋，石头在后面提着小周的腿，小周的身体曲下去，背部和整个屁股都在地上摩擦。

“我们把他埋到哪呢？”木头一边托着小周的上半身，一边望着石头说道。

石头停了下来，松开手任小周的双腿啪噔打在地上，自己擦了擦自己的小光头，木头也停下来，把小周的身体放到地上，“要不？埋到后院原本给师父预留的位置里？”

“那可不行，”石头又锤了锤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那是我们寺里圆寂的高僧待的地方，他去了，该吵着大师们了。”

“是不太合适哦。”木头也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锤了锤自己的胳膊，“那就埋到寄托到这里的公墓那块去？”

“不行不行，”石头晃了晃脑袋，“咱们寺里的公墓，平常要花大把银子才能住的，都是风水宝地，怎么能给他住。”

木头捶起自己的小腿，脑袋里思索着，没有说话。

“照我说，”石头停了手里的活，抬起头来看着木头，“干脆给他从后山涯扔下去得了，像他这样的坏人。”石头转头向着小周啐了一口。

“不行不行，”木头连忙甩起了脑袋，“不管他以前都做了什么坏事，到底还是应该入土为安。”

“欸！”石头忽然提高了声音，“我想起来了，在后山涯有个之前做的装红薯的洞，就给他埋到那里吧，免得挖洞。”

“欸，好。”木头赞同地点了点头，立刻拍了拍灰起身又抱起小周，石头拖拖拉拉地拎起小周的两只腿。

天已经慢慢地亮了，周围的环境被淡淡的灰笼罩，缓缓明亮起来。

木头踩了一脚在沙石上，忽然沙石裂开了，木头的脚也滑了下来，整个人被这只踩滑的脚带得往下滑了一截，木头连忙挪动了另一只脚跟着滑动了一小步，两只手也拽着小周左右晃动了一下，这才稳住了重心没有摔倒。

木头滑这一下，拉近了与石头之间的距离，小周整个人连着上半身也完全贴在地面了。

石头的两只手已经是完全直直地垂向地面了，两只手里勉强地抓着小周的脚腕，只有小周的后半截小腿还没有蹭在地上。

木头歇了歇气，又重新将小周的头调整好，掰住小周的腋下，继续用力拖动，向着布满沙石的小山坡拖去。

石头忽然一赌气，将小周的腿重重地摔在地上，“我不搬了！”

木头回过头来看了看石头，笑了笑没说话，径自拖着小周往上走。

拖着拖着，拖到石块较大的区域了，木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上，小周的身体也因为地面的崎岖而颠簸不已。

木头停下来擦了擦汗，又要拉着小周往前走，忽然感觉身后轻了许多，扭头一看，撅着嘴的石头又捡起了小周的腿，跟随着他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石块上。

木头的脸上露出笑容，又牟足了力气，把小周的脑袋往上移了移，继续往前走着。

两个人一人在前面抱着上半身，一人在后面抱着两只腿，磨磨蹭蹭地往半山腰走去。

咚哒！小周的身体闷闷地砸向地面，溅起小块的石子儿来，扑腾起一阵灰尘。

灰尘扑到石头的脸上，石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伸手去捂住口鼻，又扇了扇眼前的灰，往后退了两步。

木头也拍拍手，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蹲下身去调整了一下小周的头。

“我去找点水。”木头起身来对着石头说。

“找水干嘛？”石头扇着面前的空气，往木头走了两步。

“给他的脸擦擦，”木头拍了拍手，忽然左看看右看看，又蹲下身搬起小周的头看了看，“糟了！棉布掉在路上了。”

石头踢了踢眼前的石子儿，“就说了不用擦了啦！”

“欸，”木头应着声，放下小周的头站起来，“我回去找找。”

“喂！”石头冲着木头喊。

木头自顾自地往回走着，一路盯着地面，仔仔细细地用眼睛搜寻着来时的痕迹，飞快地走着。

“这个木头！”石头恨恨地踢了一下石子，又踢了踢小周的尸体，“都怪你！死了还这么麻烦！”说完感觉更来气，又猛地踢了两脚小周的脚。

忽然之间踢到什么硬物，隔着石头薄薄的布靴硌得石头的脚趾生疼，“哎哟！”石头捂着自己的脚蹲下身来，“好疼…”

石头隔着布靴按了按自己的脚趾，疼得龇牙咧嘴，又轻轻揉了一会儿。

“你的腿是铁打的吗？！”石头对着躺着一动不动的小周喊道。又看了看小周的腿，看着看着感觉小周的靴子里有一块有点轻微地鼓起来。

石头挪了挪步子上前去，隔着小周的靴子摁了摁，感觉里面确实是有一点硬硬的东西。

石头就势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扒下了小周的靴子，一股臭味袭来，石头用力将头偏了偏，又屏住了呼吸。

摸了摸小周的腿，袜子之间并没有硬物的感觉，但石头还是把小周的袜子退了下来，抖了抖也仍旧没有任何东西落下来。

石头又趴着翻过身去摸小周的另外一只腿，同样一无所获。

石头纳了闷了，站起身来站到刚刚的位置上，照着原来的位置踢了踢，这次并不感觉踢的时候很硬。

石头偏过头又坐在地上，左右看了看，忽然扫到退下来的靴子。

石头趴了上身伸着手去够小周的靴子，拖过来以后，远远地伸着手去摸，头偏向另一边，眼睛紧紧盯着手去捏靴子。

小周的靴子是有点硬有点厚的布靴，质感比较挺括，褪下来以后也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形状。石头伸着手去捏小周的布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硬物。

随后石头又伸手去拿了另一只布靴过来，将布靴折起来捏，折到一处折不动了，里面有一块硬物。

石头沿着那块硬物摸了摸，是一块长条状的东西。

石头逮着那块硬物使劲往上戳，果然戳到了一个什么出口，硬物从靴子的里布刺了出来，伸出一截青铜色的金属。

石头伸手从小周的布靴中将硬物拔了出来，一整块青铜被抽了出来。

青铜的板子上刻了几个符号，也许是前朝的文字，石头并不认得。在符号下面有不太清晰的美丽花纹，看不出来刻的是什么，但线条十分流畅。

板子的尾端留有一个小孔，似乎原来是搭着穗子做吊坠的。

兴许是什么宝贝？毕竟藏得这么深。

石头将青铜板子在小周的衣服上使劲蹭了蹭，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呕。”石头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来往旁边的草丛里一蹲，一边将那块铜板往草丛上蹭，让鲜草的汁液浸染铜板，一边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小草草，我不是故意要把臭臭蹭到你们身上的，主要是你们香香的，而且慈悲为怀，一定会愿意帮我这个忙的吧，谢谢谢谢哦。”

蹭了一会儿，石头又举起铜板在面前凑着闻了闻，扑面而来是新鲜的草的汁液的味道，石头心满意足地把板子收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脚边的草，“真乖，谢谢你们哦。”

石头站起身，拈起腰带的一头，仔仔细细地穿过青铜板子的孔，再打了一个结，把板子连着腰带塞进了衣服里。

“木头怎么还没回来？”石头望了望木头消失的方向，拍了拍屁股的灰，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周，往木头离去的方向去了。

石头一路循着来时小周的身体来地上拖动留下的痕迹，又留心看着路上沙石里偶尔留下的木头回去的脚印，沿着坡下去，一路快走到寺的后院门口了，还没有找见木头。

石头心里疑惑，迟疑着要不要到寺里去找，迎面撞上林峰从后院门口出来了。

忽然撞上石头，林峰往后跳了跳，定下眼睛来看到是石头，抬起手捂了捂嘴，有点不自然地咳了咳，“原来是你小子，吓老子一跳。”林峰放下手，“林青人呢？”

石头一脸疑惑，“林青大哥过来找我们了吗？”

林峰挺了挺身子，“老子怕你们俩弄不动，喊他来帮你们的，人呢？”

“我也没看到，”石头摇了摇头，“木头也不见了。”

“木头？”林峰闻言又看向石头，“就那小屁孩？他到哪里去了？”

石头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林峰，“他想给小周擦擦脸，棉布丢了，回来找棉布的。”

林峰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后山上走，匆匆甩下一句话，“路往哪边？带我去！”

“是这边。”石头向着另一头走去，林峰转身看向石头，跟着石头往那一边去了。

正要上了山坡时，林青忽然出现在山头，看了看林峰，又看了看石头，走向林峰。

林青的衣服上溅了血渍，走下来的时候动作有些迟缓，似乎受了伤。

石头不顾一切地冲向前，死死逮住林青的裤子，“木头呢！你把木头怎么了？！”

林峰迎上来一脚踢开了石头，扶过林青，“受伤了？”

林青默默点了点头。

石头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去抓林青的裤腿，忽然山上一个声音传来，“石头。”

石头抬起头，木头颤颤巍巍地站在山坡上，衣服上也浸上了大片的血渍。

石头飞奔着爬上山坡，小石子儿滚动，脚滑了一下，摔了一跤，小小的手掌又撑向地面立刻爬起来向木头奔去。

“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石头扶着木头伸着脑袋上下左右前后都看了看。

“没事，就是脚被划伤了。”木头抓着石头的胳膊，往石头的身上靠了靠。

“我看看，严重不严重。”石头猛地蹲下身去要去看木头的伤口，失去重心的木头一个趔趄，摇摇晃晃伸了脚去站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石头连忙又站起身来扶木头，一边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满脸自责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早知道我应该和你一起回来的。”

石头又抬起头看着木头，“到底发生什么了？”

木头安抚地拍了拍石头的手，正要张口回答，忽然林峰抬头向着他们问道，“小秃驴，你们把那个死人埋哪了？”

“准备埋到山坡那边那个坑里，”石头伸出一只手指向身后的坡，“不过还没埋呢。”

“带老子去看看。”林峰一个箭步迈上坡来，林青在原地站着，望着他们的方向。

石头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木头，木头又拍了拍石头的手，“你带他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不行。”石头嘟囔了一声，“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可是…”木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欲言又止。

石头不管不顾地蹲下身来，“上来。”

“不行，”木头推了推石头的背，“你背不动我的，何况这个坡这么陡，还有小石子，不行不行。”

石头执拗地蹲着，头也不抬，固执地摆出背木头的架子，“不，我一定要和你一起。”

“给老子闭嘴，两个小屁孩成天磨磨唧唧的。”林峰上前一步一把把木头扛在肩上，踢了踢石头撅着的屁股，“现在赶紧带老子去吧。”

石头欢喜地直起身来，看了看被林峰扛在肩上的木头，“谢谢大哥！”

石头随即迈开腿，带着林峰转身一路小跑着爬上山坡去。

林青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转身走向寺院的后门，回到寺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