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昨夜歇下的兄弟们都已经起来了,在寺院的小院里站着,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有人等得不耐烦,上前去敲了敲昨天林峰歇下的厢房的房门。
敲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几个兄弟之间商量了一下,预备着撞开房门,各自朝着房门往后退了几步,相约着数了一二三,猛地冲向房门。
“站住!”林青从转角转过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喝住他们。
几个人猛地刹住脚,其中一个冲得比较快的,一时没刹住,身体前倾,脸已经贴到门上了。
林青大步走上前来,“你们在干什么?!”一只手将那个人的脸从门上拨开,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下台阶站到院子里了。
“大哥说好了今天到右扶山去的,我们哥几个肚子都饿扁了,大哥怎么还不出来。”人群里有人不怕事地仰起头往里面喊道。
林青走到大家中央,拍了拍手,“集中。”
兄弟们拖拖拉拉着步子,相互之间窃窃私语,不情不愿地挨个站好,由低到高从前往后站成三排。
大家缓缓都站定以后,林青挨个扫视着,渐渐地人群也安静下来,只是如铁钉一般笔直而距离一致排列有序地钉在地面。
这排铁钉中缺漏了一颗。人群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地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林青微微蹙起了眉头,“郭登呢?”
窃窃私语如微风一样展开,人群中的兄弟彼此就临近位置的人相互交头接耳,这阵子的风很快停息了。
“报告二哥,郭登昨夜与赵明他们睡在一个屋子,半夜赵明看到郭登起身出了门,以为他去上厕所了,就没管他,后面再没有人看见过他了。”站在队伍前排的小个子大声回道。
林青点点头,忽然转身登上厢房门口,一把推开了林峰的房门,又转过身来对着大家说,“实不相瞒,大哥并不在屋内,现在情况紧急,所有人都到屋子里来,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原本立在院里的方阵瞬间变换成两列,依次整齐而迅速地进入房内。
待最后一个人挤入房间后,林青迅速将房门关闭,拉上了门栓。
屋内的人群虽然没有言语,但却在屋内左望望右望望,彼此之间眼神交错,也有收着动作相互打闹的,时不时有轻微的响动。
林青立在门口,从窗户洞望着外面,时而回过头来用眼神扫视屋内的人,刚刚在院里负责报告情况的小个子弓着身子溜了过来,带着谄媚的笑正要开口问些什么。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林青立刻将眼睛贴在窗户上往外望着,小个子也贴到门缝上仔细地瞧着。
院子里来了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整体外衣颜色是深紫色似乎印有暗色的花纹,袖口边和衣领还有下裙则是大红色,外面套了一层轻纱,身后背着一只黄色的长棍和一个黄布包,头顶盘得高高的,用红色的绢纱扎紧,绢纱垂到面前挡住了脸颊。
走在最前面的人拿着一个罗盘,身形十分窈窕,似乎是个女人,嘴里念念有词,垂着头仔细地看着罗盘的指针。
“怎么都没人?”一个细腻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一个人上前一步,走到最前面的人身旁问道,“教主,会不会是他们已经走了?”
教主只是跟着罗盘的指针左右移动着,闭上眼喃喃地念着些什么,身体也左摇右晃起来。
忽然她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望向厢房,罗盘的指针也定定地指向厢房,不断地颤动着。
后面的两个人紧紧上前一步,看着颤动的指针,又望向厢房。
在屋内看着这一切的林青缓缓地将刀拔出刀鞘,默不作声地垂到地面。
院子里的人向着这边来了,教主领着头仍然默念着些什么,一个踏步走到厢房的走廊上,立在房门口,忽然不动了,抬起头定定地望向房门,目光如同利刃仿佛已穿透了房门,洞悉了屋内的一切。
她抬起左手,将大拇指放到无名指的第一个小节,随后又放到中指的第三个小节。
跟在身后的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将手伸到了背后。彼此取下身后的木棍,拔了出来,是两根长长的末端收尖的铁刺。
两个人向着门口半蹲着准备着冲刺,站到前面的教主又闭上眼睛默念着一段什么咒语。
门另一边立着的林青轻轻地转头过来对着大家做了一个手势,屋内的人也各自纷纷不动声色地拔出了刀,静静等待着。
立在门口的教主忽然睁开了眼睛,将罗盘收了起来,笔直地站在门口,缓缓举起了右手。
身后的两个人紧紧地盯着她的右手,林青也绷紧了身体,紧紧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的右手又往上抬了一点点,手指缓缓往前曲。
“顺天教主!久仰久仰!”忽然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走廊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身影,大步迈向门口的人。
教主闻声迅速放下了手,转过身来向着林峰,微微致了致意。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教主的动作,随后向林峰致意。
“我说,”林峰在教主面前站定,毫不客气地说道,“不知道你们几个,跑到老子的地盘来干什么?”
站在教主身后的一个人正要上前争辩,教主抬起手制止了她的行动,随后微微向林峰点了点头,“本尊路经此地,听闻逆天帮在此,特来拜访,”又仰起头望向林峰,“久仰帮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峰转头扬了扬下巴,望向庭院,顺天教教主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帮主果然是名副其实地粗鲁。”
“说谁粗鲁?”林峰一个扭头回过身来,“老子哪里粗鲁?信不信老子打你?”
教主身后的两个人窃窃地嘲笑了一声。
“既然已经拜访过了,”顺天教教主又接着说道,顺势环视了一下四周,正巧林峰的肚子一阵咕噜,教主带着一丝意有所指的微笑,“想必贵帮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本尊便告辞了。”
说完转过身,向着院子的另一个门走去,身后的两个人跟上去,随后回头又看了看林峰,窃窃地笑了笑。
“你给老子站住!”林峰冲着顺天教教主的背影喊道,“你说谁粗鲁!你再说一遍!”
教主闻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着林峰又是微微颔首,“逆天帮帮主,”她刻意顿了顿,“您真是粗鲁。”随后她转过身去,出了院门。
石头和木头站在大哥身后,也窃窃地笑着,林峰转过头对着他们俩大喊,“笑什么笑,不许笑。”
石头和木头立刻收了笑容,林峰这才回过头来。
屋内的林青见顺天教教主已经走远了,推了门出来,迎上林峰,“怎么着?您可是威名远播呢。”
林峰见林青奚落他,一把拍向林青,不留神拍到了林青的伤口,林青一个趔趄,闷闷地没说话。
林峰自觉失手,连忙上来扶林青,“没事吧?”
林青把手搭到林峰的肩膀,咬着牙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那帮人还没有这么快,”林青倚靠着林峰,对着林峰低低地说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顺天教忽然来找我们实在可疑,”林青又接着说道,“可能也有什么图谋,需要多加防范。”
林峰点了点头,又用力扶着林青,向着陆续从屋内出来的弟兄们说道,“弟兄们走,咱们往右扶山去搞点好东西!”
人群立刻有人应了声,“好!”随即又是一片齐声地“好!好!好!”
石头悄悄附到木头的耳边,“没想到这帮强盗比我们还有纪律呢。”
木头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小灵通,”林峰对着人群前面领头说话的小个子喊道,“你去找几个人搞点东西做个担架来,二哥受伤了,到时候一路轮流抬抬。”
“欸!放心吧大哥!”小灵通弓着身子应道,飞快地扎进人群中,叫了两个人离开了人群去找材料了。
林青忽然想起了什么,向着林峰问道,“小周呢?看到了吗?”
林峰摇摇头,“老子到那已经没有了。”
林青又开了口,“郭登昨晚起来出了门,再也没人看到过了。”
“原来是这个狗东西!”林峰恨恨地说。
“这一下暴露了两个,也不知道我们帮里还有没有别的卧底。”林青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忽然小灵通带着两个人抬着一块门板过来了,门板上铺了一床被子,小灵通点头哈腰地在大哥面前说道,“大哥,您要的我都给你们备好了。”
林峰点点头,向林青示意让林青坐上去,林青看了一眼林峰,随口问道,“这是谁的被子?”
“回二哥,是大哥的被子。”
林青扭头看了看大哥,又刻意看了看大哥的脚,大哥不自然地咳了咳,林青笑了笑又说道,“去把我的被子搬来,”回头又打量了一碗大哥,“大哥的被子,还是留给别人享用吧。”
“欸!好嘞!”小灵通应着声,一把抱起大哥地被子往大哥住的厢房里跑,随后又出来跑向后面的厢房。
林峰暗地里踢了林青一脚,凑到林青的耳边说,“你嫌弃我?!”
林青笑了笑,转头附在林峰的耳边,“我是怕我无福消受。”
暗地里又被林峰踢了一脚,林青默不作声地笑了笑。
木头悄悄对着石头问,“我们要和他们一起走吗?”
石头冲着木头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木头说,“等等我。”随后飞快地向着后面的厢房跑去。
不一会儿,石头提着一个包裹回来,“我收了几件衣服,以后可以换洗。“
木头又小声对着石头说,“可是看他们天天到处跑,似乎没有换洗的时间?”
石头悄悄指了指大哥的脚,“我们可要注意卫生的。”
木头噗嗤一声笑了。
林峰忽然察觉到身后木头的笑,扭过头来,“笑什么?”
“木头一想到能和大哥一起如闯荡江湖,开心得笑出了声。”石头马上回答道。
“是吗…”林峰甩了甩头,缓缓回过头去。
小灵通抱了一床被子来,“二哥,这是您的被子。”说着小灵通把被子往门板上铺好。
林青走到床板边,摁了摁被子,侧过身子往床板上坐了下去,随后把腿也放了上去,“唉呀,”林青故意看着林峰,大惊小怪地说,“真是舒服,我都想天天受伤了。”
“瞎说什么呢!”林峰低声怒斥道,随后又转向院里休息的人群,“大家集中,准备出发!”
闻声人群开始分为两列,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队伍列在院中央。
石头拉了拉木头,木头转过头来望向石头,只见石头曲了膝,蹲在木头面前,小小的背弯曲着展露给木头,像一个脆弱的气球。
这个气球静静地等待着,一会儿晃动起来,回过头来望着石头,木头微笑着摇了摇头。
石头不乐意了,晃了晃自己的背,撅着嘴又看向木头。
木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队伍已经整顿完毕,整齐的号声传来,快要出发了。石头着了急,有些气鼓鼓地去拉木头的手,往自己的肩上搁。
眼见石头来拉他,木头仍旧笑着摇了摇头,向着队伍前进的方向,尽力地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走着,像是担心踩碎了什么似的。
蹲在眼前的石头彻底生气了,站起身来就直接去背对着挡了木头的路,把整个身子半拱在木头面前,像是拱桥的一端,自顾自地把手往后揽,用力够着了木头往自己的身上贴。
木头推了推石头的背,双手撑在木头的两肩不肯往上放。
石头却硬是死死地勒住木头的身体,像是守财奴拼了命守住自己的宝贝。
“喂,屁股都勒歪了。”木头软下身来在石头的耳边说道。
石头顿时松了手。
忽然感觉背上一轻,石头皱了眉立刻起身回头张着嘴要说木头。
只见木头被大哥一手拎起来,“两个小屁孩咋这么磨叽呢。”
随后随手一把将木头扔到了林青的木板上,林青拍了拍木头的身子,木头爬起来坐着,林青环着木头让他坐在自己面前。
“多谢大哥!”石头眼里闪着光望向大哥。
“走走走,”林峰摆了摆手,“赶紧给老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