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的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且永远地扶持我。
——珍妮特·温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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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哩唔哩唔哩——”
午夜,南城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多时城市便披上了银装,街道繁华的霓虹灯下,三辆消防车飞驰而过,溅起一路冰渣雪水。
【这里是指挥中心,江淮区消防大队,报告你们现在的具体位置】
【收到,这里是江淮区消防大队,我们已经出了市区,预计五分钟内抵达起火地点】
【接上级部门指示,你司务必要保证此次起火地点的人员安全】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再开快点!”副驾驶座上的大队长面色凝重地挂断对讲机后,对驾驶消防车的队员沉声道。
透过结满霜花的车窗玻璃,远处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天空,火势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大队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希望能赶得上,要是救不出里面那个人,他的职业生涯怕也就到头了。
起火地点是南城最负盛名的地标景点——卡戎,亦是现任顾家掌权人顾六的居住地。
卡戎的山顶别墅,室内温度由于山脚下大火的炙烤迅速升高,别墅外围的烟雾报警器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咔哒—”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别墅内外瞬间漆黑一片,所有电源都被切断了。
大雪纷扬,在熊熊烈火下,化作水雾缭绕在卡戎山周围,别墅主卧的落地窗玻璃上附着厚厚的水汽,火光映照间,隐约有个人影立在窗前。
楼下客厅的欧式立钟“当~”的一声敲响,沉闷的钟声回荡在空寂的别墅内。
“十二点了,”主卧的落地窗前,一个莫约三十出头,身材挺拔两鬓却已斑白的男人漠然矗立,漆黑深邃的眼眸平静如幽潭,倒映出屋外模糊不清的火势,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南城很久没有下雪了。”
随着最后一声钟声的落下,男人也转身离开了落地窗。
“嚓—”
昏暗的主卧内亮起微弱的火光,顾六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倚着床尾,将面前蛋糕上插着的“23”字样的蜡烛点燃。
原本空洞寂然的眸子渐渐泛起几丝脉脉温情,薄唇也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常年颓丧冷戾的五官此刻难得温柔。
顾六盯着摇曳的烛光,好一会儿,才哑声道:“默默,生日快乐!”
话落,房内却孤寂无声,顾六依旧自顾自地说:“十二年了,终于可以结束了。”
屋外,火舌已经烧到别墅外围,殷红的火光将卧室内照得通红。
山脚下隐约传来消防车的警报声。
顾六扭头看向窗外,脸上的温柔复而被落寞悲伤的神情替代:“那个时候,有人去救你吗?”
蛋糕上的蜡烛快燃尽了,顾六才又把头转回来,摊开右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紫皮糖衣包裹的酥心糖。
“丰庆园做酥心糖的老师傅上个月去世了,”顾六静静地看着手心中的那颗糖,烛火熄灭的刹那,一滴眼泪砸在掌心。
良久,房间内才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颤抖的哽咽。
“这个世界与你相关的人和物都没了,”顾六紧攥住手里的酥心糖,叫出了那个沉入心底十二年的名字,“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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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默”两个字像是虚空中投掷的一颗石子,掷地无声。
却在顾六看不见的地方,震得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肝肠寸断。
“顾六,顾惟予,”早已化为魂魄的言默,明知是徒劳却仍旧不停地去拉顾六的手,“我求求你,快点跑,好不好,你不要死,别死!”
别墅已被大火层层吞噬,顾六被浓烟呛得咳了几声,阖上眼,却是心满意足地表情:“默默,如果真有来世,只怕我们又要错过了,可我不后悔今世做的每一个选择。”
言默泪如泉涌,无能为力地陪着眼前这个一心赴死的男人。
她死了十二年,因为不甘心,因为恨,灵魂流连尘世十二年,不料却眼睁睁看着他,为了自己一步步踏入深渊。
火舌肆虐,虚空中言默无望地闭了闭眼。
“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附在奄奄一息的顾六肩头,亲密地抵着他的额角,嘴唇翕动间,绝望地说了句,“顾惟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