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一夜无眠,顶着淡淡的眼圈逢人就笑,最先发现她异样的是廖梅青。本是为不久后的分离而不舍,却见她笑意盈盈,甚至有些呆傻像是中邪一般。
廖梅青放下手中食盒,“昨日跟石青雨出去被吓傻了?”
昨天她们从茶院回来,石青雨心中郁闷,于是半路就转头去了一家酒馆,这姑娘不仅酒量不行酒品也不行,在店里大闹了一场,惊天动地。池暮劝也劝不动,拉也拉不走,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又给她灌了几杯烈酒,原是醉得上头,慢慢的便昏了头,最后整个人倒下被拖进马车里匆匆回府。
回来后被大夫人用水泼醒,然后教训了一番,估计此刻还在闭门思过。
池暮侧头看向廖梅青,依旧在笑。
庭院中微风扬起,池暮青丝舞动,双手撑着下巴,嘴角弯弯上翘。廖梅青实在看不下去,索性从食盒拿出梨花酥大口大口吃起来。
“张舍说会带我走。”
“咳咳!咳!”廖梅青险些噎着,“你们?”她拉长语调,意有所指。
池暮点头,笑靥如花。
“他能带你上哪去呢?他可是铠戎将军!既受王上器重,必然婚事不由得自己。”廖梅青拿出了棒打鸳鸯的架势。
这些池暮当然明白,但心之所向,难以抵挡。
“哪能想这么远,眼下摆脱石府再说。”
廖梅青长呼一口气,清楚她的心心念念,千里马都拉不回。
“池暮!”大夫人中气十足,远远便叫住她,身边的侍女也被吓了一跳。她头一次见大夫人这么失态,大步前冲像是要来取她小命,“你这还没过门呢就来搅和我石家的事,日后是想坐在我头上吗!”
廖梅青本能往后大退几步,池暮惊吓中一动不动,在看到大夫人的巴掌就要扇过来之时,她终于想到要躲开,谁料侍女一伸腿,她重心不稳就被绊倒掉进了池中。
池水没过她头顶,透骨的凉意刺入全身,连呼吸都在颤抖。
“你们两给我下去,别让她上来了!”大夫人立刻把身旁的侍女也推下池中。
廖梅青闻言色变,情急之下也跟着跳了进去,她其实水性不好,一路挣扎着推开侍女。此时水中四人,两个对两个,一对求生,一对拼死。大夫人在庭中心急如焚,奋力催促侍女快点动作,又怕惊动了石之信而不得不停手。
她本不是这般鲁莽之人,如今唯一的计策也只有先斩后奏了。
池暮失了先机,被人摁住头,在水中浮浮沉沉,艰难地寻求呼吸,而廖梅青与另一个撕打着,谁也不让谁。池暮脸色渐渐发白,廖梅青也慢慢没了力气,侍女二人也好不到哪去,总之都是又冷又难受。推搡间廖梅青被呛一大口水,呼吸变乱,整个头被对方摁进水中。池暮大惊,拼尽全力朝她靠近,甚至没注意自己脖子上何时缠上了一条腰带,正越勒越紧。她渐渐恍惚,唯一的执念就是拉走按住廖梅青的人,一鼓作气把两个侍女紧紧抓住往回扯,挣扎间三人一同往下沉。
最后她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只有水里的泡泡声,由急到缓,最后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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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渐渐恢复意识,全身因僵硬而不能动。只听到身边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倒水的声音。
“快点。”有人低声催促。
脑子混沌,一时间想不起这是谁在说话。
“把她衣衫褪去?”侍女问。
“来不及了,整个人放进去。”那人似是不耐。
于是感觉自己手脚被人抬起,使劲,又无奈放下。侍女无措,那人索性把池暮拦腰抱起,放进热流之中,热腾腾的水气散发着一股药味,暖意慢慢缓解了僵硬,头靠在池边,精疲力竭。
睁开眼的时候她还在浴池中,扭头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在间大房中泡药浴,雾气缭绕,肤色润红,动了动,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又只好缩回池中。
“幸好没死。”甄游语调无起伏,脸上没情绪。
“你怎么来了?”池暮往水中又缩了缩,只露出个脑袋。
“来看你怎么坏我的好事。”甄游手里倒弄着瓶瓶罐罐,应该还在调药,“我说过的,让你好好待在石府。”
“梅姐姐可有事?”
“死不了,引发的旧疾只能去请医师了。”
池暮担忧,正要起身却被甄游按了回去,“别动,还没到时间。”
“我这泡的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姚琼芝这么不冷静?”甄游不答反问。
池暮不想说,甄游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你越发不安分了。”
池暮警觉,“你又给我下毒了?”
甄游看她,没说话,只是神色疲惫。
“三个月内,我不会让人再动你。三个月后,一切皆成定局。”
池暮没听懂,也没想过甄游会给她说明白。
“如今我是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要保我,难不成把大夫人关起来?”
“我不会,但石之信会。”
“开什么玩笑。”
“你太不懂这些人的小心思了,你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神药,又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甄游往池中倒下一瓶药水,露出了久违的笑,“要不,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
“若石之信真不在乎姚琼芝,你往后就乖乖听话,别整天想着逃开我。”
池暮悚然,看他时异常戒备。
“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好不好?”他蹲下来,弹了弹她的耳朵,出奇地温柔。
池暮怕他又下毒,但还是摇了摇头。甄游嗤笑一声并不在意。
“甄游,我们不是一路人。”想了半天,池暮懦懦开口。
“这世上没有谁和谁生来就是一路人。”甄游蹲下,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的某块地方变得柔软,但很快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