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市政府体育馆，华灯初上时，陈尚东凭票入内。

他扫视馆内，台上悬挂着“文化庆国.艺术为民”的巨幅标语，台下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心想：“交响乐历来是王谢堂前燕，如今这般受欢迎了么？”

晚八点，馆内所有灯盏全熄，现场安静下来。

片刻后，台上聚光灯骤然亮起，帷幕缓缓拉开，中央交响乐团人人手持乐器静等开场。

主持人袅娜登台，介绍本次演出的邀请单位和鼎盛阵容。

不一刻，演出开始。

一位女子来到陈尚东身边悄声道：“你好，可以让让吗？我的座位在你右边。”

陈尚东低声道：“你坐这也行，空的没人。咦，是你？”

米媛很惊讶，莞尔一笑后坐下来，“是你啊，这也太巧了吧？”

“缘分嘛。”陈尚东瞥一眼台上，“你怎么才到？”

“跟人抢停车位，迟到了。”

“输了？”

米媛点头道：“输了。”

陈尚东不再说话，因为表演已经开始。

随着乐队指挥李金早或柔美或深沉或激昂的倾情指挥，台上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长笛、双簧管、单簧管、巴松、小号、圆号、长号、大号、定音鼓、打击乐等乐器从容有序地展现开来。

陈尚东望一眼米媛后欲言又止。

米媛浅笑道：“《瑶族舞曲》。”

陈尚东一拍脑袋自嘲道：“果然没听过，不过好听。”

“你那首歌......”米媛看着他迟疑道。

“什么？”

“等会再说吧。”米媛笑笑，转头专心看表演。

交响乐团先后演奏了《红旗颂》、《十送红军》、《蓝色多瑙河》、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一乐章等经典名曲，美妙的音乐或澎湃如万丈狂澜，或苍凉如千年胡杨，或缠绵如和风细雨，或温馨如情侣相对，或激荡如电闪雷鸣，或感伤如孤帆远影，让台下的观众陶然其中不可自拔。

临近尾声时，南楚音乐才子赵黎明登台演唱，将现场气氛掀至又一个高潮，馆内掌声如雷历久不息。

“这人你认识？”米媛见陈尚东拍手叫好不禁问道。

陈尚东摇头。

“不认识你手拍那么响作甚？”

“你认识？”

“当然，赵黎明嘛，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海归才子，在南楚省很有名的，大家都叫他‘音乐王子’。”

“大英皇还是小英皇？”

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有两所，都极负盛名才人辈出。一所位于伦敦摄政公园旁即大英皇，另一所位于伦敦海德公园附近，为皇室直属音乐学院，即小英皇。

“自然是大英皇。”

陈尚东看着台上引吭高歌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心里赞道：“好个有才有貌的年轻人，当得起‘王子’美誉。”

散场后，观众徐徐退场。

米媛凑过来问道：“你那首歌卖吗？我想交给安雅唱，顺便帮你推广。”

陈尚东笑问道：“应付学生比赛随便哼的小曲，你买它亏了咋办？”

“亏？不会，我预感它会火呢，不过要好好宣传。”

“卖给你后，我那几个学生还能在决赛上唱吗？”

“当然可以，只要不做商业演出就没问题。六千块包括词曲和版权，你觉得怎样？”

见陈尚东惊讶，米媛解释道：“不少了，你也知道现在乐坛流行‘歌曲走红不可知论’嘛，我们还要为这首歌投入很多运作成本的。如果歌曲确实红火我们可以考虑再给你分成10%，行吗？”

陈尚东笑笑，“我没嫌少，只是没想到一首就能卖仨月工资，艺术果然无价。”

米媛喜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巴不得，你拿去好了。”

“既然生意成交了，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吧，权当庆祝。”米媛回头望了望。

“你等人？”

“没有没有，去不去？”

“我赚你的钱，你请我？”

“互利共赢嘛，谈不上谁赚谁，走吧。”

两人边走边谈来到停车场刚要上车，一个女子在后面喊道：“陈老师。”

陈尚东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手拿坤包亭亭玉立，正是李欣。

米媛看了看，“她就是跟我抢停车位的家伙，你认识？”

陈尚东笑着点头，示意李欣过来，“她是学校新来的英语老师，你俩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米媛撇嘴道：“冤家？或许真是。”

李欣走过来伸手，“刚才不好意思，我叫李欣，你是陈老师朋友吗？”

米媛不置可否，握手笑道：“米媛。”

陈尚东问道：“你也看演出？咦，那是你新买的车吗？”

“对啊，昨天你回来时不是看我出学校吗？提车去了。”李欣扬起下巴得意地笑道。

“真他娘的有钱，参加工作不到一月就买车。”陈尚东暗自咋舌。

“你们这是......”李欣比划手势笑眯眯地问道。

米媛笑道：“我俩准备喝一杯，一起吧？”

李欣毫不客气，“好啊，我求之不得。”

米媛笑笑，又回头看一眼才开门上车。

“你坐她车吧，我跟在后面。”李欣自去开车。

去往“烟花”酒吧的路上，陈尚东调侃道：“你在等人还是躲人？”

“为什么这样说？”

“你老看后面，故意跟我凑得近，八成是躲人。”

米媛脸上一红，岔开话题道：“没有，你想多了。李欣跟你很熟么？”

“调来不到一月，隔壁邻居，谈不上熟。”

“这样啊。”米媛若有所思。

“烟花”酒吧依旧格调高雅，一如往常的高朋满座。

三人走进酒吧，里面灯光氤氲茶香扑鼻，台上袅袅柔柔的歌声入耳欲醉。

米媛自去前台招呼，李欣看着台上叹道：“还是这里的歌好听，刚才那些听得昏昏欲睡。”

“你不喜欢交响乐去凑什么热闹？”陈尚东找到座位坐下。

“别人送的票，不去浪费了。”李欣不甘人后，欣然落座。

“兰主任没来？”

“你再乱说小心我叫他罚你。”

“真是他？”

“你，”李欣满脸通红，“敢诈我，小心……”

“别，他是初三年级组长，我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敢诈你？不说这个，你刚才提到的是两种音乐，一种是世界名曲，一种是流行歌曲，不能混为一谈的。”

李欣想了想，“那对音乐来说，到底是世界性的好还是民族性的好？”

走过来的米媛接口道：“都好，科学的态度应当是两条腿走路。鸟瞰历史与未来，我们甚至更应重视世界性的音乐，因为有一句典型说法是’越具有民族性的东西就越具有世界性‘。”

陈尚东不解，“照你这样说，应该更看重民族音乐才对。”

米媛笑道：“民族音乐也是世界多元文化中的一元，在某—阶段，音乐的民族风格不可替代也必然存在，但决不能长久地走向封闭，反而该开放性地同外部多多交流从而走向世界，这样才能流水不腐，保持持续旺盛的生命力。”

李欣拍手道：“姐姐你懂得真多。”

米媛笑道：“我开音乐工作室的，不懂这些能行吗？”

陈尚东看看四周，“那位老板和他女朋友没在？”

“他俩跟安雅去星城了。”米媛笑道。

陈尚东点头。

米媛对李欣介绍点了的吃食，李欣频频点头。

不一会，啤酒、零食上桌，两女已经打得火热。

李欣叫米媛常去学校玩，米媛不置可否。

三人举杯同饮后，李欣问道：“姐姐你刚才说的世界性音乐，咱们国家有不少吧？”

米媛摇头道：“恰恰相反，除去有限的《黄河钢琴协奏曲》、小提琴协奏曲《粱祝》、《长征交响乐》、钢琴协奏曲《山林》等，享誉世界的音乐真不多。”

李欣点头道：“这样啊，我教英语，对音乐懂得不多，陈老师你呢？”

“我比你更不如，正打算去上音乐入门培训班。”

李欣哈哈大笑，米媛看着他道：“其实你那首《情谊》去掉歌词就是变奏曲，临时改成的流行歌曲吧？”

陈尚东苦笑道：“我不懂，觉得脑海里的旋律不错就录下来回去改。这首歌确实是临时改成两段主歌加副歌应付了事。”

李欣诧异道：“陈老师你会写歌？没听人说啊。”

米媛笑道：“我俩刚做了笔生意，一首歌六千块。”

“真的？了不起啊……”

李欣正要刻意吹捧，陈尚东和米媛的手机同时响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