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西榆巷的陈员外有八个女儿,却一直没有个儿子。
瞅着年岁渐高,大娘子已无法生育,两个妾氏又在生了女儿后久不再孕,偌大的家业眼看就要无人承继。
陈员外只得过继了三房的孩子,便是这失踪的陈四郎。
四郎过继后不到一年,陈员外的一位妾氏竟怀了胎,且在十月之后生了七斤重的大胖小子。这可把陈员外乐坏了。
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后,陈员外对过继来的四郎便不似之前那般在意。
此时,三房在北方的生意颇有起色,有意举家迁往。但因心中惦念自己的孩儿,便想着到大房处要回。
可大房却怎样也不肯答应,还拦着再不肯让三房相见。
三房无计可施,只得收买了陪伴四郎的小厮李二,偶在孩子下学途中见上一见。
前几日,三房同李二说,要偷偷带着四郎一同去北边,再也不回。
事成之后他们将会给李二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李二自可以拿着这些银两逃往别处避难。
故而当李二收到有人送来的二十两银子时,以为是三房给的定银,便如约带了四郎去了歇客亭,却不想到了那就被打晕。再醒来时就在这银杏林中,四郎已不见。
“定是陈家三房想要赖了剩下的银子,这才打晕了小的,带走了四郎。”李二强辩。
乔县令听完李二的供词,赶紧吩咐身边两名衙役快马赶去陈家三房,查看三房是否已经动身。
若是孩子真得被陈家三房带走,那么之前两起失踪案恐怕与今日这起并无关系。
这看似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此就又断了。
乔声瑞不由低叹了口气。
身边的小郎君却再次问道:“李二,瞧着这伤口在前额处,你定是正面遇袭,不知可看到袭击你之人面目?”
李二摇摇头道:“小的带着四郎到了歇客亭,瞧着亭内背站着一人,以为是陈家三郎便下车迎了上去。
却不想还没等小的开口,那人回身就给了小的一棍子,小的顿觉天旋地转,倒地之前只见来人蒙着脸,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郎君颔首沉思,片刻后对乔声瑞低语:“县令,怕是陈四小郎并不是陈家三房带走的,这很有可能是第三起孩童失踪案。”
“何以见得?”乔声瑞问道。
“原因有二:一是这陈家三房屡次见四郎都在回陈宅必经之路上,这次却约在了几里之外的歇客亭,且不说陈宅在西,歇客亭在东,且说这三房要启程去北方安家,不管走水路还是官道,都得绕回城西这边,三房为何要舍近求远,绕上这一圈?
这平白无故耗费的时间不是给大房增加了追上他们的机会吗?
故而若是今日之事是陈家三房所为,他们只要按原计划行事,给了李二银子,在四郎下学途中带走他,然后沿着官道立马往北去,中途若换水路也是顺路,如此既省时又省力,何必多此一举绕来绕去?
二是三房原打算让李二拿了银钱自动消失,说是让他避难,更是为了让他替罪。四郎和李二一块儿失踪,即便陈员外怀疑三房,他们也能将此事推脱给李二,说是李二拐带了四郎。
袭击李二只会得不偿失,李二被陈员外或官衙寻着,遭袭之后怀恨在心,定会供出他们的计划,三房没必要为了三十两银子把祸事引上身。
所以,四郎应是落入了他人之手,且这人是怕李二认出他,这才蒙了脸。”
小郎君说得乔县令频频点头。
就在此时,快马前去陈宅查看的衙役也赶了回来。
果不其然陈家三房还在家中,他们定于三日后启程。且三房前一日刚与大房谈妥,以五百两银子作为大房抚养孩子这两年的贴补,大房同意将孩子还于他们一同带走。
衙役们还仔细问了三房,他们之前确实收买了李二,经常在小四郎下学的路中偷见孩子,但是之后大房逐渐松了口,愿意与他们重新商议孩子之事,三房也就没再按原计划行事。更不可能再给李二那些银两。
这一来,三房没了抢孩子的动机,洗清了嫌疑。
小郎君说对了,抢走四郎的另有其人。
这极有可能真得是第三起孩童失踪案。
乔县令不由伸手抚额,他现在真得是一个头比两个大了。
“阿咸,下一步我们如何是好?”乔县令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小郎君了。
自从一年半前遇见她,乐溪县的大小案子再也没让他操过心。
虽然这次的案子目前看来依然没有头绪,但乔声瑞只要看到她在,就莫名的心安。
小郎君默默地朝前走了几步,绕着车子一点点地查看。
深夜的树林异常安静,周边的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只静静地举着火把为他照明,似乎怕惊扰了他查看现场。
李二瞧着在场众人从县令到衙役对这个文弱小郎君都一脸恭敬,先是满肚子的诧异,暗想这小郎君不知是何来历,随即冷风一吹一个激灵想到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的“小神断”咸郎君?
市井传言乐溪县衙这一年多来破案神速、有案必破,全因新来的乔县令身边有个洞若观火、足智多谋的束发小郎君,人送外号“小神断”。
对了,刚才县令是叫他“阿咸”来着。
李二顿觉后背又湿了一层,懊悔得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之前竟然想在“小神断”面前扯谎,试图蒙混过关,真是痴心妄想、自讨苦吃。
就在李二懊恼万分时,忽听小郎君问道:“李二,平日里你接四郎用的不是这车吧?”
李二一愣,随即回道:“郎君说得对,平日里用的是牛车,今日这马车是授银之人特地嘱咐,要小的去车坊租赁来的。”
“那这租车的钱是你给的,还是之前那人就已经付于车坊?”
“这钱是与那二十两银子一起给的。五百文的租金,一贯钱的押金。今日小的去接四郎时,怕主人家觉着不对劲,特地驾了牛车出门,到了余家车坊,这才换了马车前去书院。”李二此时再不敢编谎,一五一十答得细致。
“你倒是心细,能想到别让主家起疑,却没想过此事蹊跷,竟完全听那未曾谋面之人指使。”乔县令忍不住冷斥了李二一句。
李二带着哭腔回道:“小的只想着是三房要带走四郎,走远路马车易行,才让租赁马车,真没想到是他人另有所图。小的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要是四郎有个三长两短,小的真得……真得……”
说着说着又怕又悔,忍不住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