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丽居在岑府的东面,连着房氏住的欣荣苑。
万宁一脚踏进雅丽居的院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一个又矮又肥的婆子外加三个高高壮壮的女使正站在院子当中等着她们呢。
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演一出好戏的样子。
“来人,把四姑娘身后的老妈子、丫鬟拉出去发卖了。”肥婆子盛气凌人地发号施令,身后三人拿了麻绳就要上前去拉崔妈妈、雀尾、浅喜。
“等等!”万宁怒喝一声,站到了崔妈妈三人面前挡住了要上前的女使。
“四姑娘,您以后可就是我们岑府的千金了,大娘子一早就给您挑好了人等着伺候,这几个外头的怕是不懂什么规矩,早些打发了更好。”肥婆子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着万宁,“四姑娘就别管了,这路途奔波劳累,先进屋歇歇吧。”
说着,手下暗暗使了劲,紧紧抓着万宁的胳膊就要将她拽开。
万宁吃痛,不由皱紧了眉。
肥婆子嘴角噙了冷笑,心中暗想:这细胳膊细腿的逞什么能,我再用点劲都能给你捏断了。
心下想着,手上又增了两分力,她就等着听万宁惨叫求饶。
一个外面狐狸精生的野种,还想装大尾巴狼,给她家大娘子添堵。今个就要给她点厉害瞧瞧,看她还敢不敢再耍手段。
“哎呦!”
可肥婆子没听见万宁惨叫,自己却惨叫一声,随即觉得抓着万宁的手像被铁钳子卡住了般疼痛。
雀尾捏着肥婆子的手腕,硬将那只肥蹄子从万宁身上挪了开。
眼睛瞧着雀尾似乎没使什么力,肥婆子却疼得龇牙咧嘴,额上直冒冷汗。
“你个小娼妇,放开我!我可是大娘子院子里伺候的,伤了我有你好看的。”肥婆子疼得汗珠子、眼泪儿刷刷刷往下落,嘴上却还不忘威胁。
雀尾什么话都没说,手上稍稍再加了点力,就听得“咔嚓”一声,肥婆子的手腕断了。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听得正在拉扯崔妈妈和浅喜的三个女使心里头咯噔一下,紧接着肥婆子杀猪般的惨叫声让她们瞬间白了脸。
借此浅喜一把就将她们推开了去,将崔妈妈护在了身后,嘴里骂道:“你们这些个强盗土匪,蛇鼠蝇虫,这是想要谋财害命呢!”
三个女使闻言回骂了两句,正想要再次上前,就听万宁厉声喝止:“你们敢!谁再敢上前碰我的人一下,就折了她的手。”
女使们这边瞧瞧万宁,那边看看落在雀尾手里的肥婆子,再瞅瞅她那已经被捏断的手,一时间都不敢再动手。
“救命啊!杀人啦!”肥婆子疼得再也站不住,肥胖的身子瘫软下来,跪在了地上。可断了的手还捏在雀尾的手里,以至于她不得不用力向上撑起身子去减缓那只手的拉力。
否则真有可能手腕断了,手臂因受不了身体的重量也跟着脱臼。
“你们在干什么?快放开祝妈妈。”原本在主屋里等着看戏的几人听得那么大的动静,不得不出来瞧瞧发生了什么。
房氏身边的戴嬷嬷见雀尾像拎着一头待宰的猪一样对待祝妈妈,不由气得发颤。
这祝妈妈可是欣荣苑的老人了,岑府上下除了主子,一般人谁敢动她。谁动了谁就是打大娘子的脸。
跟着房氏从屋子里头出来的岑菁瞧见了极为震惊,祝妈妈竟然被一个看着只有她一半重量的丫头给制住了?
“贱婢,你还不住手!”。午间祖母训斥她的事,已让她气得午食都没吃,这会子又见雀尾辱打祝妈妈,心中怒火便蹭蹭蹭往上冒。
雀尾瞟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几人,手指头一松,祝妈妈的手便软塌塌地滑溜下来。
也不知是惯性还是疼痛所致,这边雀尾松了手,那边祝妈妈整个就脸朝下噗通趴在了地上。随着一声闷哼,祝妈妈突然像个木桶般在地上打起了滚,嘴里嗷嗷叫痛。
众人一瞧,也不知是磕破了鼻尖还是磕断了鼻梁,竟是满脸的血。
“你!你!你…还…敢打人。”戴嬷嬷食指直直指着雀尾,整个人气得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上去将这三个混账奴婢给我捆了打!”房氏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喊道。
几个仆妇便欲上前。
雀尾眼角余光一扫,冷如冰刀的目光让她们打了个冷颤,脚步便如冻住一般,不敢移动半步。
“你们,你们……难道想造反了不成?没用的蠢货,你们不敢上前,我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打当家主母不成。”房氏见众仆都被雀尾给唬住了,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地往前走,顺手扯过一仆妇手中麻绳,就要自己动手。
“大娘子是要捆了我吗?”万宁张开双臂,站到在雀尾前头,拦住了要亲自动手的房氏。
“你以为我不敢?你不过是……我是你长辈,打骂教导于你有何不可?”房氏怒目而视,满心满身的怒火高涨,似要从眼里喷出来。
万宁冷笑:“不知儿做错了何事,回府第一日就让大娘子拿了绳索要捆我,还要发卖了我身边的几人。”
“得知四姑娘今日回府,大娘子早几日就亲自为您挑选好了得力的妈妈、女使来伺候您。哪知姑娘你一点都不领情,却在这又打又骂的,这真是寒了大娘子的心啊。”戴嬷嬷见雀尾有些功夫,且是个冷面冷心的主,怕房氏吃亏,赶紧上前隔开二人,嘴上还不忘说上万宁两句。
“戴嬷嬷,不知我算不算是府里的姑娘,父亲的女儿?”
“自然是的。”
“那我身为主子,和大娘子说话,你插什么嘴?”万宁冷斥。
戴嬷嬷一愣,老脸瞬间像涂了染料,青一下红一下答不上话来。
虽说主人家说话,未经允许身为奴仆是不能插嘴,可她是房氏乳母,平日里谁敢和她计较,可万宁这样直白说了,她也不能反驳,这下子真是丢了老脸。
“四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子,戴嬷嬷是我母亲的乳母,在这府里连我都要敬她三分,你倒好,刚来第一日就摆起了主子的架子。”岑菁身为其姐,自认为可压万宁一头,便出口嘲讽。
“若说架子大,我可比不得三姐姐。不过是被祖母训斥了两句,三姐姐便连祖母摆下的席面都不肯去了,也不与祖母拜别。现在却在这里敬一个乳母,虽说乳母有哺育之恩理当礼敬,但终究祖母才是血脉至亲。敬乳母不敬祖母,不知这是何道理?”万宁铿锵有力地反击。
“你!”岑菁语塞。
“够了!我身为岑家的主母,你的嫡母,竟连处置几个下人都不行了吗?”房氏本想给万宁来个下马威,斩了她的左膀右臂,让她可以俯首帖耳,结果闹了半天半分便宜没占着,还损兵折将,自取其辱。
“大娘子,崔妈妈等人都是自我小时候就跟着我的,对我照顾极其周到,您凭什么要打发她们?”万宁质问!
“我掌管着这府里头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为了阖府平安,自然是要严进严管。她们三个虽是随着你进来的,但却不如原来府中的人知根知底,打发了自然对大家都好!”房氏道。
“四姑娘,哪怕你再训斥老婆子我不懂规矩我也要劝上两句。大娘子是你的嫡母,你怎能为了几个奴婢如此顶撞于她,这要传出去,岑家还有何体面?”戴嬷嬷插嘴帮腔。
“身为主母,把女儿身边伺候的老人全都打发了,然后换上自己的人这就有体面了?”万宁冷讽。
“瞧您说的,您是大娘子的女儿,您身边的奴婢不也是这府里的奴婢么?自你进府之日起,她们的契书也跟着入府库的,哪分什么女儿的还是母亲的。四姑娘还是听话些,这以后日子才更舒心些不是?”戴嬷嬷绵里藏针,笑得虚伪。
“是么?那不知道父亲身为通判,他的宗妇正妻,发卖良民算不算知法犯法?”万宁脸上的愠色忽然渐渐褪去,嘴角轻轻勾起了弧度,露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
她的目光就这样静静地落在了房氏、戴嬷嬷一众人等身上,看得她们莫名的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