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掠过一阵寒风,我匆匆转身回身:“谁!”
转瞬便对视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我往后退了一步,倒进了水里。
灵渡冷冷的站在岸边看着我狼狈不堪的从水里爬出来。
“千葵啊千葵,本尊就是想放过你也难啊。”
我拔出匕首,没说话;他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回头冷哼一声:“你是……来找白玄笙的?”
“这可就没有必要了。”
我逼近一步:“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从那里过来,他早就被林里的飞禽走兽分食了,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剩下。”他说着俯首看我,冷冷续到:“你现在过去,还能看到秃鹰在他血淋淋的骨架上撕扯着余下的血肉呢。”
我踉跄着往后退,他一边逼近一边摇头笑道:“光是听到你的脸色就白成这样?那过去看了是不是会当场吐出来?”
“灵渡!”我一匕首刺过去,他用手握住刀刃,黑红的血自他手中流下。他明明可以躲开的,虽说我的确是想杀了他,可他没必要这样的。
他完全可以桎梏着我的手,或者抢过刀一刀刎了我。
我看着他,红了眼:“他是你弟弟。”
“我知道。”他笑着:“可这是他自己蠢,难道这也能怪在我的头上?”
我不发话,一直注视着他的眼,希望从里面看到谎言,可是那双眼里无一丝闪躲,他轻声开口:“千葵。”
“白扬真的死了,他的尸骨就在那边,你若不害怕,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匕首至我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摇头颤声开口:“你骗我……”
“好。”话落灵渡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来时的方向而去:“我带你去看看!”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拼尽力气挣脱他,握紧匕首摇摇晃晃退后好几步。
我红着眼吼道:“我不过去!”
“呵……”他冷冷笑了笑,更是细细思考了片刻才点点头笑着说:“也是,自欺欺人也是一个能让人活下去的信念。”
“千葵,可你还活的下去吗?”
是啊,灵渡那夜在桂苑说过的话我是记得的,所以我怕是活不下去了。
而我确然也是不敢过去的。
若我过去看,看到的是一具挂满血肉的骨骸,我又怎么敢去看呢?
若他真的走了,我一个人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指尖将刃面一转,往脖颈刎去。
匕首落在水边,打湿了红红的穗子,我先被灵渡扼住了喉咙,他掐着我的脖子提起来。
“怎么?”他一字一句的咬牙道:“你想殉情去陪他啊?千葵,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好过吗?”
说完他再度用力,夺取了我所有的意识。
醒来时,我被五花大绑的拴在牢房里,一个黑衣人坐在一旁,用着我的匕首削着木头。
“还给我!”听到我的声音,那人抬起头来,除去面容有些阴森外,还算得上清秀。
“啧啧啧……”他看着匕首摇了摇头:“醒的太快,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易堂主,别忘了之前尊主说过……”一名弟子朝他耳边凑了凑,说了些什么话,这位易堂主颇为不愿的把匕首收鞘。
“尊主近来果真变得口是心非了啊。”他叹了一口气:“我自有分寸。”说完他再度把匕首拔出来,走到我眼前来回比划:“小丫头,你怕不怕啊?”
“哼!”我冷哼一声别开眼,没好气的开口:“不就是砍我双手双脚吗!有什么可怕的”
“你看……”他回头朝一个弟子搭话:“不觉得恐惧的猎物,挺无趣啊。”
那名弟子低着头没敢发话,黑衣男子继续道:“带她去看看那些受刑的人。”
“是。”
虽说解了绑,我却被几个人托着在地牢里转悠了一圈,那名易堂主在一个牢门前停住步子,几名弟子将我架上前去看着。
里面有个浑身血污的男人,夜里眼睛却似是在发光一般,可眼里一直有些荧光般的液体流出,我退后一步;他这是……在哭吗?
“你看这双眼……”易堂主走到我身边感叹道:“做出来可十分不易呢。”
“要几十个人按住他,得先用针把他的瞳仁砭碎,再用钩子勾出来,才能把夜明珠的粉末倒进去……”他话未说完,我的眼睛莫名也觉得一阵酸痛。
“哎呀,都哭出来了。”他回头对身边人淡淡道:“过两日再加一次,记得给他断掉的舌头加些药,别失血过多死了。”
“是。”
“你!”我狠狠瞪着他,面前的人颇为无所谓的笑笑,并不发话。
我被架到另一个牢门前,里面的人被夹在木桩子上,一根铁棍自他的左手贯穿至右手;可是,这还是个活人。
虽说还不如一个死人。
“你看,那根烧红的铁棍从他的左手背皮直穿过肩膀、背部才能对称的贯穿到右手……你是不是奇怪他为什么还活着?”他用木棍在我眼前指过去:“你仔细看看,那可是拨皮的法子,重要的命脉可是一个都没碰到的。”
可是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还要继续看下去吗?”下巴被人用木棍挑起,眼前的人阴恻恻的笑道:“那边还有个被毒哑了凌迟的,现在差不多刚削干净一条腿。”
“你们简直就是毒恶扭曲的魔鬼!”闻言他看着我不怒反笑:“这话说的……”
“……难不成我们黄泉渡是个做善事的地方?”
待笑声逐渐止住后,他才一手抬起我的肩膀,目光似带着刀一般凌冽从肩看到手,摇头叹道:“你说这双手是从手腕切掉呢?还是从手肘?”
“……还是直接从肩膀上砍下来?”
我瞪着他不发话,此时若是说心中不怕定然是假的,若杀了我我没什么可惧怕的,可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
“害怕了?”他丢掉手中木棍道:“可真无趣,白扬心中千般好的徒弟原也不过如此。”
说完把那边匕首也随手扔在一旁。
我做着无谓的挣扎:“你还给我!”
“好了,我也懒得吓你了。”他并不理会我,只是朝架着我的弟子道:“把她送到尊主那里去吧,既然不舍得让我下手,那就随他自己好了。”
弟子答话还是战战兢兢:“是。”
黄泉渡的人把我扔在了上次掳来黄泉渡所待的屋子里,当时这屋子还没有个名字,如今门外却被命了名。
——归月兮
如此诗意的名字,却没想到会是在黄泉渡这样的地方。
被人锁在屋子里不知多久,待我觉得周围全部寂静之时,才传来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下意识的去腰间拿匕首,才发现匕首仍在那位黑衣人手中,看着迎面而来的人,我怀着几分不确定开口:“灵渡?”
他没有应声,手被强行擒住,下一瞬那人就毫不留情的把我压倒在塌上,此时心中确认了来人,有些慌乱的想要推开。
见我反抗他很是不悦,更为疯狂的撕扯我的衣裳,黑暗中我一手挠过去,抓在他的脖子上。
狠狠一个巴掌扇在脸上,在寂静黑夜里颇为响亮,耳边嗡鸣不止。他压着嗓子伏在我耳边开口:“千葵。骗人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有趣啊?”
“你什么意思?”我看着他,不死心的又推了推他:“灵渡你先放开我!”
“呵——”冰冷的鼻息落在我脸上,他按住我的双手问:“你喜欢白扬对不对?”
师父?是啊……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心中泛出苦楚,我别过头没有回答。
“你喜欢他!你爱他对不对!?”
耐不住灵渡发狂般的质问,我转过头直直的看着他冷声开口:“对!”
斩钉截铁,无比清醒的回答他:“我喜欢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
周围有暂时的安静,只能听到他极为不稳定的呼吸声。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带着千万层纱般听不真切:“那我呢?”
“你曾经对我说你喜欢文飞的话……是为了骗我才说的吗?”
灵渡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无由的让人有些难受,我亦有些虚心。
“对。”我说:“那时你若不逼我,我不会那样说。”
“千葵!”他双手更为用力,几乎要将我的双肩给扳下来一般,恶狠的声音响在耳畔:“彼时你怕我杀了他所以骗我!现在他死了!你就连骗都懒得了吗!?”
我哑口,他又在我耳边怒吼:“回答我!”
“……灵渡。”
“差一点……”
见他冷静下来认真听着时,我才淡淡开口:“曾经在庭雁山的时候,你还是文飞的时候。差一点,我就喜欢你了。”
闻言灵渡才慢慢松开手,起身站在床边。
我坐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寂寥:“可现在不是了……”
“我喜欢我的师父,想要永远陪着他那种喜欢,哪怕阴曹地府也愿意和他一齐走那一种喜欢。”
他抬头呵了一声,似叹似笑,转身身来时,灵渡阴郁着脸色开口:“可他现在已经死了。”
“这没有关系……”我痴痴看着前方,眼神却全然没有着陆点:“我喜欢他那便是他,生是他,死也是他。心系是他,命定也是他。”
“白扬都已经死了……”忖度半晌后又道:“我不会准你陪着他走那阴曹地府的,哪怕留下你只能是百般折磨,我也要把你留下来。”
“千葵。”他凑近我红着眼眶:“生是他死也是他?你的心系命定都是他?”暗夜里他笑出声来:“你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