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被迫震惊,下巴再也收不回来了,眼前这牛像是通灵了一般,盯着他,两个比赛谁的眼睛大,各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愣了好一会儿,牧童才说道:“你是从外面来的?”
“你以为呢?我是躺在这里等着你的牛给我头上拉屎?”李成努力缩小自己的眼睛,微笑缓解与牛对视良久的尴尬,“虽然你的牛是无意中在我脑袋上拉屎,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这可是涉及到尊严的事情。
“嗯。”牧童点点头,“那两个人?”
“我不认识。”李成使劲摇头,使劲使劲摇头,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般,“我是真的不认识。”
“我相信了。”牧童示意他不要再摇头,看得自己脖子都有点痛。
在这蔓延数万里的青山之内,在穿梭数万里的奔浪河畔,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有那句流传甚广的谶语不可能发生。
但是此刻,那句人尽皆知的谶语真的发生了。
“一切造物将遇见他的主。”牧童轻声念叨着,此刻再看那一轮凉日,内心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感受。
好像那里,会再出现两个人。
直到他把眼睛看得酸痛,也再没有人出现。
“一直看着太阳,眼睛挺痛的。”李成说道,也收回了视线,他的眼睛是真的有点酸痛,流下了眼泪。
……
白相与昙花落地,并肩踩在茂盛的草地上,昙花竟有些陌生的感受——一万年前,这些茂密的丛林,幽深的草丛,长到头颅那么大的火红花朵,是随处可见的景致。
只有回忆到相似,一切才会感到陌生。
“有水声,还有人?感觉我们运气不错。”白相浅声道,听到了不远处有潺潺的水流,还有对话的声音,他没有刻意窥探,所以听不真切。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他们运气怎么样。在原始中行走,戒心比善心更重要。”昙花提醒着。
遇到此刻心思难测的白相,确实很难揣度他们的下场,说不定白相会变得暴虐不堪,或许白相会变得更加温柔。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还有一个机会。”
召唤凤凰并没有消耗那个召唤远古生物的机会,白相来到了洞天之中为了心底有底,一开始便测试了灵性之桥能否与三儿沟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悬着的一颗心坠了下来。
“走吧,靠过去看看。”
这一边的两人,自然是李成和他仍未直到名字的牧童。
李成接受了自己在“坑洞”之内的事实后,觉得既然死不掉,那么就不如随遇而安。
反正山神大人和神使大人会拯救他们,经历过那天的人都有这样的确定的想法。
“山神大人会来救我的。”刚好李成说道。
到这句话,白相知道自己大概率遇到了一个一大早就掉进来的可怜虫,幸运的是他还没死,不幸的是他遇到了白相。
“咳咳。”
两声略显清脆的咳嗽在泉塘边响起,牧童疑惑地转过头,发现是一个老者身边跟着一个略显妖冶的女子。
“山神?”白相满脸的褶子抖动着,嗤笑道,“山神?大人。”
李成浑身赤裸,只有下身穿着一件袭裤,看着昙花露出笑容,羞怯地笑了,牧童将半干的衣服扔到了他旁边,翻身下牛,深鞠躬,头都快贴近地面。
“拜见上尊。”
“上尊,好名字,就叫我上尊吧。”白相收回了视线,“湮灭之瞳”的能力让他能够看到牧童身上的灵力丝线。
浅白色的丝线夹杂着蓝色的丝线,部分牵连到了那头牛的身上,看起来分外诡异,像是某种层次的“共生体”。
“上尊降临,恕未能远迎。”他仍未起身,鞠躬的身体压得更低——他已经跪倒在地。
“远迎,有意思。”白相收回了“湮灭之瞳”点点头,“这里,叫什么?”
李成一边穿衣,不忘偷听他们的谈话,捂住了额头……如此相似的对话。
“这里是青山,我们十万大山之中的住民,也是上尊的仆从。”牧童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面对这种级别的存在,他必须将自己的位置摆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不必拘泥,我问你回答。”
“好。”
“青山之外,是什么?”
“不知道。”
“你们出去过吗?”
“没有人离开过青山,也没有人离开过青山。”
“你和你的牛什么关系?”
“它的我的另一半生命。”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名字。”
“李诚。”
另一边的李成心中大怖,看着牧童,下巴再次掉了下来。
“怎么,你也叫李诚?”白相敏锐察觉到这个变化,问道。
李成呆滞地点了点头,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诚。
“有点意思,真的有点意思。”白相看着昙花,眼神坚定了几分,两人都有同样的猜测,只是都不会说出口。
天幕渐渐沉了下来,那轮冷日传出了阵阵温热,不远处的山谷里,隐隐约约有歌声响起。
白相突然沉默看着天空,李诚也沉默着,李成更是不敢说话。
“你们叫这个?”
“月亮。”李诚紧接着便说道,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带我去你们的,嗯,唱歌的地方。”白相指着歌声传来的所在。
“今日的月亮很圆,有沟通天地的巫会。”李诚连忙带路,驱赶着与他心意相通的牛,白相和昙花紧随其后。
李成跟在最后,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越靠近巫会,歌声越浓,至少数百人的歌声连在一起,汇成声势浩大的洪流。
这里山水相依,泉水顺着山岗流淌而下,民居都依山伴水,若不是来到此处,必然想不到人竟然能与自然如此和谐地共处。
李诚拴好牛,沉默地加入歌舞之中,无人主动与他打招呼,都沉浸在“沟通天地”的舞蹈。
天空的“烈日”,就是那个他们叫月亮的东西周遭震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似乎在这里不只是他们在举行这种奇怪的仪式,在万里群山之中,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的人跳着和他们一样的舞蹈。
歌声悠扬,盘旋着飞往天上,歌声宏伟,浩渺,庞大,圣洁,即使听不懂,坐在一个石墩上的白相也流下了眼泪。
人总是,很容易被比自己宏大的事情感动。
但是在这里,两个人都无法真正融入进去。
“白相……”昙花为他擦去眼泪。
“没事,想到了一些难过的事情。”白相摇摇头,捏着昙花的手不忍松开,“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怎么了?”昙花问道。
“只是觉得我来之后,这里就不会变得有多好。”白相站起来,“走吧。我知道去哪儿了。”
借助小白的天赋,神通,他听到了位于洞天最中心的声音源头,找到了那个所在。
洛吉曾经提醒过,洞天“入口”的所在。
“嗯。”昙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似乎这样才能表明自己的赤诚忠心。
不出意外,白相的脸颊又变得通红,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不要透露任何关于我的消息。”
李诚的心湖之中,响起一个衰老的声音,他的脚步停滞,往“上尊”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个可怜的倒霉蛋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