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注意到了舒预的目光，她目光中夹杂着愤恨看向舒预，此刻她无须掩饰，就是希望舒预死掉。

对她而言，放下过去这四个字太轻又太重。

唯有看见仇人血债血偿，她才会开心，解开心结，才能够放下。

她望着舒预的眼神，犹如从深渊中走来的厉鬼，猩红的眸子带着得偿所愿的笑容。

她轻声的说着：“去死吧。”

她声音很轻，可是舒预还是从她的口型中看出来绿蚁说的话。

舒预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收回目光，不再去看绿蚁，可是他还是觉得绿蚁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毛骨悚然。

刑场的人越来越多了，百姓们都是来看舒预伏法。监斩官抬头看了时辰，等到午时三刻就可以将舒预问斩。

一辆低调的马车轱辘轱辘的转着，慢悠悠的停在刑场外，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行刑台上的舒预。

午时三刻。

坐在马车中的舒秉承看见监斩官将火签令毫不犹豫的掷出，火签令一如当年一般，滚到舒预的身边。

刽子手将舒预的亡命拍抽走，一口酒喷在刀上，看着就干净利落的动作。

长刀的刀刃泛着寒光，他看见自己的孙子被人压着身子，头搁在墩子上。

下一刻，鲜血喷涌，站的近的百姓，都被这血给溅着了。

舒秉承别过眼，不忍心去看这一幕。

人群中传来叫好声，百姓们欢呼雀跃好像获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般，舒秉承颓废的将身子靠着马车的车厢，他舒家的血脉就这么没了。

他还是忍不住再度掀开车窗的帘子，想要看一下自己的孙子。阳光有些刺眼，血也有刺眼。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突然瞥见，这刑场上还有第二辆马车。

舒秉承朝着马车看过去，马车的人的车窗也是打开的。他望过去和那人对视，一双冰冷的眸子撞进舒秉承的眼中，是秦寻瑶！

这马车的主人是秦寻瑶！

她对着自己勾起嘴角，一个嘲讽的微笑映入眼帘。他已经听见秦寻瑶的笑声，那笑声中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还有对自己的嘲讽。

嘲讽自己保不住孙子，保不住舒家。如今舒家也面临着秦家当初的一幕，为陛下办事，狡兔死走狗烹。

舒秉承看着秦寻瑶关上车窗，然后马车慢悠悠的离开刑场。似是踏青而来，然后愉悦回家，她是来看笑话的。

“该死！”

舒秉承此刻克制不住他的脾气了，这个秦寻瑶，晦气。当年就应该斩草除根，一时大意放过她如今后患无穷。

刑场上的人一哄而散，最后留在原地的绿蚁一个人，她看着舒预的尸体，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她倏的放松了下来，眼中都是大仇得报的解脱。

眼泪夺眶而出，她泣不成声，心中想到的都是自己的父母，姐姐。

这么多年了，舒预这个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终于血债血偿。

带着心中无限快意，她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这一幕落在舒秉承的眼中，他看向绿蚁，血海深仇是真的。但是一个小小的花楼娼妓怎么有胆子，敢算计舒国公府？

是秦寻瑶做的。

自觉告诉他，这就是答案。或许这不是答案，但是他要将一切都算在秦寻瑶的身上。

……

韶华街前的街道上，徐顷拦住了绿蚁，他端正的国字脸上都是对绿蚁的担忧。

“绿蚁姑娘。”

他焦急的开口，看着绿蚁微红的眼眶，手上不自觉掏出手帕，想要递给绿蚁。

绿蚁凝视这他的手帕，末了，微微的摇了摇头拒绝，“徐公子那日的手帕，绿蚁尚未归还，今日绿蚁不敢再拿。”

那日的手帕，是泛舟游湖的那日。

那日绿蚁抱着琵琶说着暧昧的话，自己信以为真为她得罪舒国公府，但是所幸舒国公府败了，绿蚁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我不介意。”

徐顷有些着急，他将手帕往前送了送，可是尴尬的是，绿蚁向后退了两步。

隔着距离，看着徐顷。

她垂下眼帘拢起阴影落在眼睫下方，依旧是吴侬软语，可是这一次绿蚁的语气中再也没有那一份不经意的示好和暧昧。

“徐公子，绿蚁受之有愧。”

她脸色平静，微微抬起下巴，整张脸落在徐顷的眼中。她已经是尚都韶华街最好看的姑娘，可是这个姑娘她为了报仇利用了自己。

自己本来应该愤怒，可是看着这样子的绿蚁，他却只有心疼。若不是因为家破人亡，如今她或许无忧无虑的长大，怎么会流落风尘？

“是我心甘情愿。”

他是心甘情愿的，为了绿蚁。

可是这份情太沉重，绿蚁受不起。她眸子微冷看向徐顷，“徐公子，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直截了当的拒绝，或许比犹犹豫豫的暧昧更好，她看着徐顷，他已有家室，自己并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

他帮了自己，自己很感激，但是做不到以身相许的程度。

“我……”

徐顷很想说，他并不是想要她，可是这话他在心底问自己，怎么不想要绿蚁吗？自己帮她，就是为了想要得到她啊。

如今听到这拒绝，他眉眼都裹上一层悲伤，他受伤的收回手帕，一双眼眸看着她。

绿蚁抬手揉了揉眉心，真让人头疼。

“徐公子，令夫人在家中等你，绿蚁就不打扰你了。”

“绿蚁姑娘，我还能约你游湖吗？”

他喊住与自己错身而过的绿蚁，绿蚁脚步微微顿了顿，“不能。”

徐顷停在哪里，看着绿蚁的背影逐渐钻进韶华街的人群之中，他目光跟随着绿蚁的脚步。最终，她还是消失在人群中了。

他失魂落魄的将手帕放回袖中，从今往后绿蚁姑娘不会在和他单独见面了。

他们之间的故事就止步于此。

绿蚁脚步温吞走进骨魅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倒在床上，盯着床顶的床帐，藕荷色的帐幔。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一看，是涟漪。

“今日去刑场了。”

涟漪开门见山的问道，她将手中的手帕递给绿蚁，“擦擦吧，骨魅楼的花首一天天哭兮兮的给谁看？”

“我心里高兴。”

绿蚁接过手帕慢吞吞的擦了起来，将眼角残留的眼泪擦掉，嘴角勾勒出微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