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同了。

天神坠落凡尘，沾染了七情六欲。

连望向她的眸子，都不再清亮。

反倒有了红尘的污浊。

顾觉昭正在极为认真的看书。

一言不发。

空气越安静，苏素锦就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挠。

小小的痒意，不能忽视，又勾着心。

许久，苏素锦终于忍不住了。

她问出了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

“顾觉昭，我说我放弃离婚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素锦的声音突兀又突然。

在偌大的房间里乍然响起。

却并没有吓顾觉昭一跳。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或者说，一直期待着苏素锦说点什么。

他们之间，只有说点什么，才没有诡异的尴尬与暧昧。

终于，苏素锦忍不住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胸口起伏的厉害。

仿佛异常紧张。

说实话，苏素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她做什么样的决定，在乎顾觉昭的感受干嘛呢？

与他而言，不是好事吗？

可苏素锦就是想问。

她好像隐隐约约，对顾觉昭的回答有期待。

却也不知道确切期待着什么。

顾觉昭的回答在意料之中的响起。

他没有再翻书，反而合上了书本。

“我，很开心啊。”

苏素锦一愣。

原来顾觉昭说的这么直白。

可语气听着，却又不像开心的样子。

顾觉昭低眸，目光落在书的封面上，指尖摩挲着烫金的字体。

“但又不开心。”

苏素锦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顾觉昭的回答不太像是回答，更像是吐露心事的喃喃自语。

于他俩而言，这种没有涉及争吵，又能知晓对方想法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苏素锦不想破坏。

于是她静静地听顾觉昭说。

“苏素锦，我知道……关于我有些东西的转变实在让你无法接受。可是，我也把控不住。我试图杀死，按捺，但一……”

“等一下。”

苏素锦一个翻身坐起来，赶紧叫停了他。

顾觉昭的话，完完全全出乎了苏素锦的意料。

不是在表达他对不离婚的看法吗？

怎么突然……说成了……类似表白的话？

苏素锦脸涨地瞳孔，试图拉回歪掉的话题，“我只想问，你对我决定不离婚的看法，别的……不用说……”

不知怎么，苏素锦一旦想见顾觉昭说这种奇怪又暧昧的话语，她就像坠入了羽毛丛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有着密密麻麻的酥意。

这种感觉让苏素锦陌生又不适。

她坐在床上，双眸坚毅地传过空气，努力和顾觉昭发生灵魂上的交流。

虽然顾觉昭确实和她连接上了，但好像并不在一条线。

因为顾觉昭接下来说的话，简直要在苏素锦的脑子里炸开。

他像是完全没考虑这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实际上，这是个相当不正式的场合。

他穿着睡衣，苏素锦也穿着睡衣。

松松垮垮，没有形状。

他的手边也没有钻戒，玫瑰花，或者其他昂贵的礼物。

也没有安排饭局，烟花，或者灯光秀。

只是在卧室里。

顾觉昭坐在沙发上，苏素锦坐在床上。

然后他说，“但是一见到你，我就有心潮澎湃的感觉。所以，苏素锦，经过我慎重的思考过后，我发现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该怎么形容这句话对苏素锦带来的效果？

要是她是一口鱼塘，那这话就是一颗巨大的鱼雷。

出其不意的把她炸了个底朝天。

或许顾觉昭感觉自己说的不严谨，他又重新重复一遍，“我真的慎重思考过，包括也询问过林彦的意见，他的感情比较丰富。哦对了，还是他提醒我的。所以……”

“够了！”

苏素锦简直要捂耳朵。

她全身蜷缩在一起，露出的肌肤都呈现出微红色。

苏素锦咬牙，想制止顾觉昭的“表白”，“顾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

“你是不相信？”

顾觉昭皱眉，眉宇之间有一丝愠怒。

“我……”苏素锦如鲠在喉。

与其说不相信，不如说，她在逃避。

在苏素锦看来，顾觉昭对她的感觉，实际上，她早就感知到了。

只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搪塞而已。

其中，不乏顾觉昭只是暂时性地被她的美色迷恋住这样荒唐的理由。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顾觉昭证明了不是。

感觉是一直存在的，只是苏素锦不愿面对而已。

她宁愿顾觉昭厌恶她，最好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样，她才能走的潇洒，自如，问心无愧。

苏素锦并不是没有想过顾觉昭不愿离婚的理由。

无非是不愿意承担离婚的损失，或是不可告人的交易。

最次，是为了折磨她，满足恶趣味。

苏素锦最怕的，就是顾觉昭动了真心。

顾觉昭是什么人啊？

长到他这个年纪，什么女人没见过？

可他偏偏是尊酒肉不沾的佛祖。

如此，才更为吸引人。

越是不容亵渎的神明，就越引人向上爬，攀附，勾引，无所不用其极，就为博得一个笑容，也是极好得。

苏素锦不动心？

她也是凡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一想到顾觉昭为她破戒，跟着屁股后面跑，苏素锦的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虚荣心并不能当饭吃。

虚无缥缈的东西，沉浸其中只会迷失自我。

苏素锦有自己坚持的东西。

那就是，和顾家断了交往，把人生之路，变回以往的模样。

而不是受家族安排，凄惨又悲凉地丢失初心。

对于顾觉昭的表白，她不敢相信。

也不能相信。

苏素锦抓住了床单，锁骨突起，肯定了顾觉昭的疑问。

“对，我不相信。”

她咬牙，又为自己的结论加了佐证，“是你告诉我的道理，顾总。人要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得到您的厚爱，是我的荣幸。但……我受之不起。与你而言，喜欢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要是不喜欢了，第二天完全可以换另一个……”

顾觉昭默默听着，苦笑了一下。

“是啊，你不相信也是应该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它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你离婚吗？就是因为如此。”

“不是！”苏素锦眯了眼，抢过话头，替他否认，“你是因为和苏家做了交易，不想为我费心神，也不想有额外的损失，不是吗？”

顾觉昭听完，眼神突然变得狡黠，像是计谋得逞。

他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