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不仅是皮相的差别,骨骼面相就有极大的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田文乐明明拿着画像,而欧阳泽就在他的眼前,他却无法分辨的原因。
凌征很快就明白了,这张完全不像的画像,恐怕也是欧阳泽提早布局的一部分!
王世风曾说过,欧阳泽虽然是丰乐王的幕僚,但很少露面,外界对他的信息知之甚少。
那么这张画像,便可能是欧阳泽故意通过某种方式放出去的。
如此,就算有人拿着所谓的“欧阳泽”画像进行比对时,根本没办法找到真正的那个人。
这一次欧阳泽被捕,应该是另有隐情,比如,有人走漏了他的行踪之类。
袁成盯着那张画像,目光中带着惊异,“你说,这张画像,根本就不是欧阳泽?”
凌征道:“小的确实是如此猜测!”
“这张画像绘制精细,皮肉骨相,俱都分明,绝不是粗制滥造之作。”
“可人犯被抓进大牢将近一天,田大人手拿这张画像,竟是一筹莫展。”
“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一个人就算胖瘦可以改变,面容也可以通过易容改扮,但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比如骨骼的结构和宽窄长短,双目间距,口齿排列……等等。”
“如果这些都无人可以对应,只能说明,这张画像本身,应该就有问题。”
袁成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眼神闪烁,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
凌征进一步道:“小的不知道大人手中掌握了此人的何种情报,但小的大胆猜测,如果这张画像有问题,那么大人手中的情报,或许也未必是真!”
袁成身体忽地一震。
凌征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紧随其后道:“所以,小的认为,现在参与劫牢的第一批乱党已经在明处吸引所有官兵注意,而第二批负责转移的乱党却根本没有露过面,加之搜捕之人又认不出人犯的真实相貌。”
“有了这几个条件作支撑,人犯根本不需要再冒险出城,增加自己暴露的危险。”
“人犯只需要换个身份,再稍加改扮,就能在官兵眼皮子底下安居稳坐,静观其变,等到风声过去,再作打。算”
凌征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全力引着袁成进入到他的思路当中。
这一番推论,前半段是真,后半段是假,真假混和,又有画像这样的凭据佐证,有理有据,可信度其实已经很高了。
袁成眉头紧锁,重新又拿起那张画像审视一阵,复又放下,似乎有什么疑虑挥之不去。
凌征也不再多言,静静站在一边。
过了好一阵,袁成才挪了挪宽椅中的身体,长长吐出一口气。
抬起头来,对亲随陈余成道:“这些人,还有外面那些,先让他们各回各部,但派人严密监视动向,事情未真正查清之前,一个也不准出营。”
陈余成立即领命,让人把这些军士带回去。
出帐之时,欧阳泽依然目不斜视,只是那个小兵终是悄悄又看了凌征一眼。
等那些人全都走出帐外,袁成看着凌征,忽然道:“以你的能力,呆在县衙当一个小小的狱卒,不太合适。”
“有没有想过,来军队发展?”
凌征轻轻摇头,仍旧道:“小的说过,小的比较怕死。”
袁成鼻翼中轻轻一哼,道:“我可以给你些时间考虑一下,如果你不答应,我便治你一个欺妄之罪。”
凌征闻言一呆:“大人,你这……”
袁成没理会他,却又拿起那张画像,轻轻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凌征有些迟疑道:“小的只是陈述事实和推想,不知道这些话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袁成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轻轻吁了一口气,似乎他的心里,也压着什么东西。
“你可知道长乐坊?”
凌征根本没有听过什么长乐坊,是以摇头道:“小的不知。”
袁成轻轻在帐中踱步,缓缓道:“长乐坊,是朝廷监察司旗下的情报机构。”
“专门刺探各种隐秘机密。”
“田文乐手中的信息来自于何处我不清楚,但我手中关于欧阳泽的情报,便是来自于长乐坊。”
凌征渐渐有些明白了。
先前自己借说画像的机会,明言袁成手中的情报也可能有误,果然让袁成心中起了疑虑。
凌征假意道:“先前小的只是随意猜测,未必当真。”
袁成却不以为然,道:“欧阳泽此人,神秘莫测,就算他真的篡改了一份虚假情报放在长乐坊,我觉得也不稀奇。”
凌征没想到这个袁成对欧阳泽的评价如此之高,不解道:“这些乱党如果已经如此厉害,又怎么会一败涂地?”
袁成冷冷一笑,道:“丰乐王起兵之时,势如破竹,朝中无人能挡。”
“三个月就席卷近半个大龙国,剑指京城,朝中上下无不惴惴。”
“如果不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出卖,丰乐王又怎么会兵败被擒,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关于丰乐王兵败的传言,市井之中多不胜数,凌征也无法分辨谁真谁假。
现在听袁成说来,才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袁成接着又道:“那个人呆在夏渊身边多年,连夏渊都没有看破他的面目。”
“直到夏渊身死,他还试图假装替夏渊复仇,想要集结夏渊余部,一网打尽。”
“但是最终是被人识破,夏渊余部知晓内情后,对他恨之入骨,四处追杀,他才不得不抛妻弃子,仓皇潜逃。”
“而那个识破他身份的人,就是欧阳泽。”
凌征不解道:“既然那个人在丰乐王身边多年,深受信任,那应该也见过欧阳泽。”
“既然他见过欧阳泽,又怎么会没有欧阳泽的真实信息?”
袁成摇摇头道:“欧阳泽被称为夏渊座下的‘隐士’,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
“那个人,也没有见过欧阳泽的真面目。”
凌征暗自点头,怪不得这满天大网洒下,欧阳泽依然可以轻松。
但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夏渊身边最信任的人都没见过欧阳泽的真面目,那丰乐王其他余党又如何确定他的身份呢?”
从县衙大牢到骁骑营,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围绕欧阳泽展开,如果没有人认识他,那些人如何知道谁才是真的欧阳泽?
袁成看着凌征,道:“这个问题,就只有你去帮我查清楚了。”
凌征不由一呆:“大人的意思,小的不太明白,小的只是县衙大牢的一个小卒……”
袁成的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之色,出声打断他道:“今天我跟你说的,可都是些秘密中的秘密。”
“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知晓太多秘密的人,从来都只有两条路可走。”
凌征一下子回过神来。
要么死!
要么成为他的手下,为他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