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和小六子鉴赏完石木虺纹指环,灰金刚和白十五他们也把壁橱里的脏水打扫得差不多了。
这时小六子他的眼珠忽然骨碌碌一转,转头问我:“搭档,我正巧想起一件事来,六爷我对自己的眼力还有点儿自信,这石木虺纹指环绝对是个上年头的东西。你们人类管这种上年头的东西叫啥,噢对了,文物。六爷我好像听说你们有个规矩,什么找到文物要上交?你不会真把这宝贝交上去吧?”
“第一,每个公民都有保护和爱护文物的权利与义务,这是法律规定的,所以得到文物一定要上缴,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第二,第一条规定上缴的对象限定为文物,但并非所有上了年头的东西都叫文物。不然你觉得咱们把家门口那块大石头交上去怎么样?我如果没看错,那是块玄武片麻岩,年头嘛,距今得有二十多亿年了,你猜文管局那帮人是给咱们发五百块钱外加一个奖状,还是一个大耳贴子把咱们扇出来?没准儿直接把咱们送精神病院了。一件古物要想成为文物,必须有艺术与考古价值,而你看这个石木指环,一来外表黑黝黝的不怎么美观,无非多刻了些歪七扭的蟠虺纹罢了,这种花纹在青铜器上面多得是,早被学者研究透了。再说历史上并没有蟠虺纹被用在指环上的记载,而且这蟠虺纹还刻得这么抽象,要是工匠做的,估计早被拉出去砍头了。依我看,这指环应该是某个炼丹方士一时心血来潮,自己上手的,所以没有历史来源,也算不得文物,咱们大可放心留下它。”
“听你这么一讲,六爷我就放心了,不愧是搭档啊,私吞宝贝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先别着急得意,这石木虺纹指环虽不是文物,但我估计也和某些文物脱不了干系,难道是这指环长了腿,自己跑到壁橱里去的?它又没手,谁给关的门?”
“搭档你的意思是?”
我一拍壁橱的门:“谁家的壁橱做得和墙板一样?我看这分明就是个暗格!成用来装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房东不是说,前几年有个小年轻不学好,在房间里烧炭s么,依我看,不是交易时碰上买家见货起意黑吃黑,就是自己伙里分赃不均被同伙下了黑手,最后他被人伪装成s的样子。”
我猜这个石木虺纹指环没准是当年那炼丹术士制造完成后,就把它藏在一件青铜器里。
之后这炼丹术士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我估计成是让仇家给做了,谁让他手里有石木指环呢?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不过夺宝者没想到炼丹术士把石木指环藏匿在一件青铜器里,总之就是本主挂了,而其他人不知道青铜器里有宝,所以没人再来取出这枚指环,一直将它留在青铜器里面。
后来那个装指环的器皿被一位古人相中,收藏起来天天把玩。
我估计这个藏主是个二五眼,搞不清这黑黝黝的石木虺纹指环为什么要保存在青铜器里,没准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就一直用青铜器当指环的外包装,最后还将指环与青铜器一并带进了自家坟墓。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这件青铜器被掏坟包子的盗墓贼们从古墓里掏了出来,估计他们也不懂这指环是干什么用的,没准当成了青铜器上的特殊部件,干脆和青铜器一起打包卖了。
前后倒了几次手,最后青铜器到了这个被同伙干掉的小年轻手里,他把东西都藏在这个暗格中。
那个背后下了黑手的,在杀人之后肯定神经紧张,在暗格里取东西时,无意中碰翻了装指环的青铜器,那指环本身黑黝黝的,滚到暗格的角落里,谁能知道?
更有可能连那个小年轻都没注意到青铜器里面有个指环,他本想鼓捣一个文物倒卖敛财,压根不知道里面还装了东西。
要是他都不知道,那见财起意杀人行凶者就更不知道了。
“至于那把扫帚,我估计是出事之后,房东用来打扫房间的,正巧看见壁橱门没关,干完活顺手把扫帚扔到里面。再往后,这石木虺纹指环上的草木生气引来一丝混沌恶气附在扫帚上,于是吓跑了几波租客,最后宝贝被有德者居之,归了我们地仙会。”
“哎呀,搭档,你脑洞真大,这前前后后似乎亲眼见过一般。”
“尚可吧。我一个堂哥正好在分局工作,明天让他找人问问这案子的具体情况,就知道我猜得到底对不对了。”
过了几天,我堂哥答复说,在分局的档案卷宗里的确有这么个案子,发生在三年前,那死者是个无业游民,和家里关系闹得很僵,平时家人根本不来找他。
这案子发生在大夏天,当时左右邻居总闻到屋里有肉类腐烂的怪味儿,循着气味儿找到这间房子,却怎么也敲不开门,只能求助物业找来房东。
结果一打开门,发现死者的尸体已烂在屋里,那房东是个迷信之人,看到这种情况,只自顾自地指天咒地跳脚骂娘,哪有心情去管保护现场的事。
警察是接到报案才出警的,等赶到时,现场已被围观群众破坏得面目全非,再加上一时找不到死者家属,连个苦主都没有,只能以s结案,把尸体连夜送火葬场火化。
等人都进了骨灰盒,死者家属才得到信儿,于是一家人跑到警察局来闹。
那房东正愁找不到人赔偿损失,这时接到警察局通知来分局配合处理案情,于是也纠集了一帮人跑到警察局,正撞上死者家属在那里哭天嚎地,两拨人仇人相见是分外眼红,一下闹了个昏天黑地。
正因为有这么一出,当时办这个案子的民警印象很深,跟我堂哥讲了很多细节。
最后在警方的调解下,两家各退一步,一方不要赔偿,另一方赶紧把骨灰领回去安葬,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既然情况如此,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那个下黑手杀人的混蛋,根本不知道这枚指环的存在,得了赃物就不知上哪儿快活去了。他做下这等人命大案,日后必有报应,自有十殿阎君在那边给他记账,用不着咱们去操心这种无头案子。这石木虺纹指环现在是无主之物,自然归咱们地仙会所有。这次众家兄弟干得不错,都有赏。”
“谢谢大哥大。”
“呱呱呱呱呱。”
“搭档,这次我功劳最大,来瓶上好的橄榄油如何?”
“滚!”
虽然我没有给小六子买橄榄油,但做大哥大的既然放出话来犒赏三军,那就绝不能耍赖,不然以后这队伍还怎么带?
那天我去买了几斤螃蟹,然后下锅煮了,和小六子他们一起打打牙祭。
吃着喷香的螃蟹,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趁着兴子高,便讲了出来。
我很喜欢吃螃蟹,小时候曾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天天吃螃蟹,不过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小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别的不说,天天吃螃蟹,你的钱包第一个受不了。
在螃蟹还没有像现在这般金贵的时候,我着实享受过一段时间,虽未到天天都吃的地步,但春秋时节几乎月月都能吃上几回。
我的父亲尤其善于买蟹,几乎每次提回来的螃蟹都肉满膏肥,少有走眼,还总结出一套“相蟹六法”传给我,在这里暂且先卖个关子。
我家老爷子还有一个禁忌,那就是在夏天绝不买蟹,任你说出大天来也不行。要是我馋劲儿上来,在他那儿央求的次数多了,他还要被变颜变色得呵斥我几句,警告我再敢啰嗦就皮带伺候。
等我长大一些,开始懂事了,老爷子总是敦敦告诫我:“臭小子,给你老子我记好了,荆条花开的时候,绝对不能吃螃蟹。这时节螃蟹会在夜里爬上岸去吃岸边荆条的花,吃过荆条花的螃蟹都有毒!不慎食用了会要人命的!”
我当时很好奇,螃蟹为啥闲着没事儿,非要爬上岸边去吃荆条花?难道河里的鱼虾不够吃么?
既然吃了花的螃蟹有毒,那又是什么毒?
能不能先吃了螃蟹再找解药来解毒?
河里海里总有些没吃过荆条花的螃蟹吧?
它们有没有毒?能不能吃?能不能从外表区分一个螃蟹吃没吃过荆条花?
这下老爷子终于被惹毛了,狠狠打了我一顿才消停。
这件事从此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疙瘩,别误会,这心结并不是因为挨打,我从小惹祸无数,以至于挨打到驾轻就熟,半点儿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只是觉得老爷子那般模样,分明是话里有话,这事儿背后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我很好奇。
之后我一直在找法子撬开老爷子的牙关。
终于有一次我在全省奥赛里拿了个名次,让老爷子在同事们面前大大地露了一回脸,借着这个机会,我要求听听那个“螃蟹在夜里爬上岸去吃荆条花”的故事。
这次老爷子被我纠缠得实在没办法,再加上他觉得我做事的这股拧劲儿真地很像他,终于松口向我吐露了一点陈年往事。这件事儿算是老爷子一生中少有的一处“污点”,以至于几十年过去了,依旧恨恨不能释怀。
“噢,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呢?六爷我很好奇啊。”
“呱呱我也是”。
“快趁热吃吧,真是螃蟹都堵不住你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