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杨小雨一行人,林澈二人便在客店开了两间上房,各自回房。
林澈回到房,关上门,顿感疲惫,当下盘膝坐在床畔的椅子上,缓缓吐纳运气。
与易乾一战,他的内力消耗实在太多,还落下轻许内伤,这一路强撑,后遗反应起来更加虚弱。
林澈运功良久,忽然听见屋顶传来阁阁两声轻响,这武林中人喜欢夜里在别人屋顶行走的习惯,他早有听说,本不在意,但一想起易乾,心里又开始猜疑,一刻没查探清楚,就多一刻不安。
当即吹灭烛火,侧身挨出半掩的窗户,手脚并用,悄声跃上屋顶,绕到声响处,左右一探,才发现下方正是高学林的房间。
林澈好奇心起,看瓦片间隙微微透出荧光,正要悄悄拿开瓦片看个究竟,房后的窗口忽然蹿出一道黑影,嗖的一声就钻入客店后的巷子里。
黑影身法虽快,但林澈看得仔细,那魁梧的身材绝不是高学林,正要追去,房里传来高学林的声音。
“天气不热,需要跑那么高乘凉么?”
林澈一个不留神,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只好跃下楼去,来到高学林房里。
房内,高学林正在喝茶,桌子上善有另一个空杯。
林澈手指在杯身一探,发现善有余温,想问黑影是谁,又觉得不妥,改口问道:“不是易乾?”
高学林笑了,回道:“当然不是。”
林澈点了点头,不是易乾他才不管对方是谁,是包养高学林的年老富婆也说不定。
相交浅尝辄止,没必要刨根问底,高学林在许家集客店听说林澈是契丹奸细后,也不曾开口询问。
看林澈没其他事情,高学林问道:“你打算在开封待多久?”
林澈:“到能打败易乾的时候吧,这块是非之地我也不想待得太久。”
高学林双眼垂成死鱼,有气无力道:“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林澈信心满满:“找个机会把杨家老爷拖出来揍一顿就行了。”
高学林:“???”
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林澈就收到杨小雨的请帖,说是城内的清尘轩今日有场斗茶宴,邀请林澈和高学林一同前去观看。
斗茶是北宋常见的权贵闲人雅玩,清尘轩又是颇有名气茶馆,明显是场文人聚会,斗茶是次要,结交才是目的。
杨小雨真是沉迷于高学林是学子的谎言无法自拔,已经开始为他熟络门庭了。
林澈虽然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学过的诗词歌赋早就忘光了,这要是去附庸风雅,还得矫揉造作成文化人,实在麻烦,于是便拒绝了。
没想刚走出客店就碰见迎面而来的杨小雨,被揪上马车,还被教训:“一表人才就不要妄自菲薄,多与人结交,说不定这就是改变人生的第一步。”
滔滔不绝的毒鸡汤疯狂浇灌,林澈险些吐了,却提不起勇气直言“我只想当个浪迹天涯的废人”,担心精神再受一顿鞭打。
被折磨了一路,三人总算来到清尘轩。
此时清尘轩外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大多是无法进内观战的平民,对他们来说,能在这里听斗茶的过程已极具趣味了。
林澈本来还感到无趣,但看清尘轩门处锣鼓喧天,伙计唠叨助兴,不知不觉也喜庆了起来,没想跟着杨小雨走到门口,却被伙计拦了下来。
伙计拱手笑道:“两位公子,作诗一首,方可入内。”
林澈一听头皮发麻,看向高学林,没想他丝毫不觉得刁难,反而认为这是该有的礼仪,拿出扇子,轻笑道:“石鼎茶香细,金盘酒味浓。平生无一事,今日得相从。”
啥?说的是啥!我啊,一句都听不懂!
林澈懵了,作诗入宴他是听过,但没想到看人家斗茶还要作诗,只怪书读得少,诗词记得一些但却分不清是唐诗还是宋词,要是不慎将别人已经作过的诗读出来,岂不是给人笑死?
杨小雨看出林澈为难,她也不知道需要作诗入楼,连忙说道:“这是我的护卫,就不必了吧?”
伙计打量了林澈一眼,笑了一声摇头,不相信也不答应。
林澈暗骂今天穿得太骚气,还学人家在腰间插了把扇子,若是挂把刀,倒是能江湖气些,拿出来扬扬,看身后队伍越排越长,林澈着急之下,灵光一闪,立马念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林澈记得清楚,这诗最初是被自媒体放在网上,用来调侃乾隆的写诗水平,但后来证实此诗实际出自其他诗人,详细是谁,林澈也记不清,但能肯定出自清朝就够了。
能蒙混过关,林澈心情大好,舒了口气,继续念道:“千片万片无数片...”
伙计越听眉头越皱,强忍着打人的冲动,但“这小子是来惹事的”的想法不断涌上心头。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笑成一团,就连高学林和杨小雨也尴尬的抿嘴,相视讪笑。
“飞入梅花总不见。”
林澈念出最后一句,喧闹的嘲笑声登时安静了下来。
这诗用数字堆砌的前三句,不但平常且累赘,但第四句却将全诗推向奇峰,虚实相映的深邃意境让人宛如置身大雪纷飞之中,看一剪寒梅在雪中吐妍。
众人惊奇地看着林澈,这首诗写得固然是很好,但戏弄之味如在太过浓重。
清尘轩从门外静到门内,来到前厅再到楼上,一个稍显稚嫩的笑声在沉默之中传出。
“请进!”
主人传来话,清尘轩再次喧闹了起来,林澈身边也多了些前来攀谈的文人。
林澈拱手回礼,见他们就要开始说生涩难懂的话了,连忙拉着杨小雨两人走进清尘轩。
高学林打扇称赞:“你小子真会给人的惊喜。”
杨小雨也是高兴笑道:“果然藏有料啊你。”
林澈双手合十,苦着脸,实话实说:“没了,就这一首。”
高学林幸灾乐祸笑:“那你可要惨了,你刚才在门口捉弄那么文人,风流倜傥的他们等会可不会放过你。”
杨小雨也在笑:“连那位都笑了,你完咯,完咯。”
“哪位?”林澈不解。
杨小雨笑而不语。
林澈懒得跟杨小雨打哑谜,寻思着水来土掩,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从此多个才疏学浅的名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