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逃,毫无犹豫!
日暮夕阳斜,淡澄色的阳光洒落在寻常巷陌,把这片破败之地镀上一层金辉。
呼呼呼!
李燳单手扶在黄泥巷口,喘息如牛,逃命至此,已是精疲力尽。
边走边歇,李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处巷子深处。
转身看着四方,尽是岔路口,李燳有些恍惚,他找不到出去的方向了。
黄泥作巷墙,上面尽是白色的涂鸦,有抽象的图形,歪曲的线条……
说是孩童所为,也不见得。不少涂鸦鸦画在了土墙顶上,这个高度,即便是李燳也难以够得着。
日头越来越沉,天空也变得越来越昏暗。
某处四方巷口,栽种一个大槐树,下面还筑了一口深井,旁边放着破了一只桶耳的水桶。
这一路逃窜,渴得不行。李燳走了过去,系下水桶,痛饮井水。
李燳独坐在井口边,看着斜阳草树,心里却是出了神。
柳东区青石哨所,那中年男子已经领悟了“武意”,双拳能化成铁蛟,其实力绝对超过远超寻常武道高手。
据他所知,整个黑水市驻军中,能有武道宗师境界的高手不超过一手之数,个个都是军中的大人物。
回想起那中年人的容貌,对不上号。军中最年轻的宗师也已经五六十岁了,哪有那么年轻的宗师,难道是军中隐藏的宗师,还是说外来者乔装打扮的?
不过其牵扯到了邪祟,多半不是善类。李燳与之交手,能留感受到那人有顾忌,手下多次留情,不然他绝对脱不了身。
如今,揣测此人是好是恶毫无意义,李燳实力不济,再遇见多半也是命不由己。
不过李燳这次虽然狼狈逃命,但也有一些收获,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机会跟武道宗师动手的。
“武意”是武道宗师级的最明显特征,一招一式皆能引发“意”,触发种种超出寻常理解的效果。这一境界的争斗,不在局限于普通意义上的招式快慢,而在于追求“意”的对决。
李燳只能被动感受“意”的攻击,但不能切实感受其中之玄妙。如果他能够洞察,那么其武道修为距离宗师级也不远了。
歇息片刻后,李燳往着东面走,暮风徐徐,吹在李燳身上,把汗水带走,也带了些许清凉。
长着青苔的污水沟贴在黄泥墙下,散发着淡淡的臭味,碎石子路上零零散散散落着生活垃圾。
李燳走在这里总算是看见有人了,只见一个头发泛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正提着箩筐缓缓走了过来。
灰黄色的箩筐上面搭着泛黄的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老嬷,那边路可以出这个巷子?”李燳迎了上去问道。
老妇人闻声,抬头看了过来,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岔口道:“往这边一直走,过三个岔口左拐,再一直走就出去了。”
“多谢,老嬷。”李燳肩膀微微拱了一下,随即错身离开。
“这个感觉……似乎又不像。”李燳停步转身看向那老妇人,眼里闪过一丝疑色。
摇摇头,李燳又转过身来,按着老嬷所指的方向,果真很快就走出了黄泥巷。
往着柏油路而行,月亮已经升起来,路边行人三三两两。
看着路边的蓝底白字路牌,李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区西区边界——泽龙街道,这里距离东城区距离可不近。
不远处,几个闲汉子勾肩搭背,一路笑嘻嘻地,为首者穿着花衣衫,说起话来手舞足蹈,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那两天蹲在墙外都快忍不住了,那声音是一个酥啊,王傻子这个废物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嘿嘿,赖哥今晚上我们都去听听,说不定抓住那小娘子的把柄,以后我们也能去爽一爽……”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污言秽语,李燳眉头微皱。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那群闲汉已经没入某个巷口中。
此刻,夕阳不再,已然月夜。
黄泥巷子口漆黑一片,就像是笼罩在黑暗中,伺机捕食的巨蟒。
路面湿漉漉的,远处路头升起几缕水雾,夜色下就像是妖娆的舞女。
夜风微微,一股阴冷掠过。
只见路头出现一道拉长的身影,水雾散去,出现来者。
其头戴白巾,身穿黄衣,面色白净,带着一股书卷气。
若是给他一个书箱,整一个远游的举子。
这黄衣书生面带微笑,见到李燳,身子略微一顿,从容而过。
其所过之处,水雾左右消散,沐浴皎洁月色下,宛若翩翩佳公子。
听说北方现在正新兴一种叫做“大学”的教化机构,人人都可以去读书了,旧朝的举子都要消失了。
在整个黑水市区,也就城主府,军主大营里还有着举子或者老学究身影,平常生活已经看不见这类人了。
像黄衣书生这般这种人物,如今可是很少见了。
李燳走过路口,心有所感地往回看了一眼,只见那黄衣书生步伐带风,转即消失在黄泥巷口中……
月上树梢,李燳回到香樟街,不时看到有身披甲胄的兵卒巡逻。
回到家中,继母董氏已经睡下。
李燳没有惊动其他人,独自去了扈从供奉们居住的外院,马忠住所。
身为几十年的行军郎中,马忠一眼就看出来李燳身上的问题,惊诧道:“小李爷,您身上伤的不轻啊。”
一把拉住马忠的胳臂,李燳摇摇头道:“马老爷子不要声张,用药吧。”
解开衣衫,只见李燳全身布满黑色淤青,形状如同鳞片,烛光下甚是骇人。
“这个伤势!小李爷,难道你今天跟武道大师动手了?这些伤,都是内劲灼烧的。”马忠吃惊道,“小李爷,先忍一下。”
他拿起一副白色药粉,洒落一处伤口。
“嗤嗤嗤……”
伤口处散发着焦糊味道,白色药粉迅速变成焦化。
马忠眉头紧皱,转身走进卧室里,拿着一瓶青色瓷瓶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伤口滴下,青色液滴直接沸腾,痛得李燳满头冷汗。
这药效比刚才白色药粉猛烈多了,疼痛过后,这处伤口颜色修炼变浅,从黑色褪成青灰色。
马忠见此,眉头微微舒展,不过当他抬眼打量所有的伤后,心里又沉了下来,“小李爷,接下来我会用天青露洗掉你身上的异种内劲,但是您身上的外伤太多,我怕您坚持不住,老朽这里还有一些升仙散……”
“不必,给我一只衔木即可。”李燳直接拒绝道。
天青露,是金疮药的一种,准确说是军队专用的一种特效药。它的药效极为猛烈,用之即效,但是副作用就是强烈的疼痛,甚至会引发机能受损,常人都难以忍受。
战时,士卒们使用天青露,是可以被批准辅用升仙散。
升仙散,顾名思义,人吃了就跟变成神仙一样,是一种拿来镇静止痛的致幻性药剂。不管是旧朝,还是现在的新庭,对升仙散这类药品生产使用都是大力管控的。
闻言,马忠眼中一亮,露出了敬服的眼神,“小李爷什么时候开始?我这一用药,就不会再停下来,一直到全身外伤洗尽。”
“现在就开始吧。”李燳说完,张嘴咬住一支青皮木棍。
马忠手持青色小瓷瓶,沿着伤口用药,药液一滴滴垂下,“嗤嗤嗤”,散发着刺鼻地气味,令人作呕。
强烈的疼痛令李燳近乎昏厥,皮肤下青筋左右抽动,就像是被沸水淋着的蚯蚓一般,马忠行医多年,见此也惊得心神不定。
是药三分毒,天青露药效猛烈不假,但用药分寸得拿捏合适,用多了反而加重伤势,用少了则伤势反复。
马忠擦着头上的汗珠,精准滴药,一直持续半柱香的时间,方才结束。
“咕咚”,衔木从李燳嘴里掉了出来,滚落一旁。
“呃呃呃……太,太疼了!”
此刻,李燳已经疼得嘴巴抽搐,舌头秃噜地话都说不清。
一股信息涌入脑中,李燳略微清醒了几分。
【铁尸毒极大程度缓解,负面状态大幅度降低,精壮值-0.30。】
“小李爷,赶紧喝些水,别脱了水。”马忠端着瓷碗,盛了满满温水递过来。
端坐许久,李燳缓过劲来,穿上衣服离开,“马老,此事不要跟我母亲说。”
“是,老朽省得。”马忠推着门,送走李燳,转过身啧啧道:“小李爷,可真是铁打的,用了半瓶子天青露,居然没吭一声,不愧是北府铁军的子孙系。”
……
黄泥巷子,某处农家院墙外,蹲着几个闲汉子。
“赖三,你不是说每天这个点,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吗?为啥还没开始?我看王傻子家门关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外人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黄皮瘦子抱怨道。
“你急个屁,等会儿。”赖三也有些纳闷,不耐烦地回道。
“嘿嘿,照我看,那兄弟是不是存粮不够了,今天在家蓄粮呢!”又有人打着黄腔道,舍得几个闲汉憋笑不已。
一股夜风拂过,“咯吱”一声,只见院子里没一会儿,就熄灯了。
“来了,来了,快快跟我上。”赖三踩上墙角的烂树根,双手一撑,扒拉在院墙上,耳边立刻传来靡糜之音……
咕咚咕咚!
黑漆漆的墙头上接连伸出四个脑海,眼睛泛着期待的光,盯着小院左边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