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两步缓缓神,我揉了揉胸口,又觉得有些眼冒金星。大殿中空荡荡的连个依扶的地方都没有,我眨眨眼向四周乱抓,却抓了个空。
我觉得我这次是真的醉了,到不是被迷醉的,而是被砸醉了。倒是怪了,分明是砸中我的胸口,为何我头却有些晕,脚下也站不稳。
踉踉跄跄几步,我实在忍不住了,眯着眼艰难地抬头去看尘白:“师父……接我一下……”
话音刚落,我便眼前一黑,直直倒下。我个人觉得今日的师父格外温柔,必定不会放我不管的。直到我的脑瓜子“咚”的一声磕在大殿上的一层台阶时我才恍然大悟,今晚的温柔都是假象,他分明骨子里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呀,我怎么就上当了呢。
翌日一早,天鸡报晓。
我被高亢的鸡鸣声震醒,揉揉眼睛才赫然发现自己的眼前竟是漆黑一片。
莫非……我瞎了?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哆哆嗦嗦又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还是黑蒙蒙的一片。
不是吧不是吧,我真瞎了?
早知道拜师会让自己的眼睛瞎了,我是死活也不会拜师的!
有人在房门外敲门,随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再随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红豆?”
听见青汐的声音我更委屈了,哽咽着道:“你别过来,我不想你瞧见我这副模样……”
青汐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安静得很。常听人说,一个人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就特别灵敏。我听到有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混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靠近我。
我怕极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缩,直到身子抵住冰凉的墙面。
脚步声停住了,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寻思着,倒不如笑笑蒙混过去不让她看出异样,可偏生嘴角沉得紧,硬是没有勾出来那个笑。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尚未修成仙身,却先成了瞎子,别说是浮梦宫了,便是回了月凉谷也难免有人嘲笑我。
我正独自伤神,眼前却猛然一亮,刺眼的光直直照到我脸上,照的我眯起眼愣神良久。许久适应过来这才瞧见青汐正蹲在我的面前,手里正掀着床幔,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在床下?”
我愣住了,床下?
我连滚带爬地从床底下钻出来,只觉得丢死人了。怪只怪床幔太厚,一丝光都透不过,害我丢了这么大个面子。
青汐帮我拍拍有些褶皱的衣裙,笑着将她刚刚放在床上的白色裙子拿起来给我:“听说你昨日已经拜过师了,君上命我给你送来首席弟子的衣裳,你穿上便随我去钩罗殿听教吧。”
钩罗殿,听着便有些可怖。
青汐说是垢白神君专门为弟子所设的授业之所,可是我又并非垢白神君的弟子,为何也要去钩罗殿?
我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声。
青汐又扭头去捡地上的云被,一边捡一边道:“近日君上身子不适,托师尊先管教着你,过些日子便领你去拂星殿了。”
这倒是有意思,师祖不舒服了便让师父授业,师父不舒服了便让师叔授业,那我日后收了徒,不舒服了岂不是要让青汐帮我授业。
我正胡思乱想着,青汐便将我一把摁到椅子上,又拿出上好的药膏往我额头上抹。她指尖清凉,敷在我的额角隐隐有些疼。
她仔细地为我擦伤,继而关切地问:“昨日不过拜了个师,怎么搞得如此狼狈,额角还磕出这么一道伤来。”
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昨日那个恶毒的师父就任由我磕在台阶上的事情。
青汐为我擦过伤口,我起身去寻一面铜镜,然后便瞧见自己脸上的伤痕。好家伙,这一磕可真是狠,额角的伤疤足有食指那么长,头发都挡不住。这要我出去了如何见人?总不能说是我拜师时太过激动,导致磕头硬生生磕出了一道血印?
青汐同情地看我一眼,安慰道:“其实……这伤疤瞧着还挺好看的……”
好……看……
好看?
我默了,安慰人也不能这样安慰吧,多勉强呀,我自己听了都不信……
换上首席弟子专属的衣裳,跟着青汐去了钩罗殿。
其实这浮梦宫人的身份还是挺好认的。譬如首席弟子,衣裳就必须是金边白衣,衣料上的仙鹤很是显眼,仙鹤边缘是由金丝所绣,细细看来,鹤的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依次往下,地位越是低等,衣服颜色便越是纯,仙鹤亦是普通的鹤,甚至看不大清。
行至钩罗殿前,另一条道路熙熙攘攘过来了一群穿着白衣的仙者,到门前碰上,都很是有礼地向青汐拱手:“大师姐。”
青汐颔首,随后顺势拉过我道:“红豆昨日已正式拜君上为师,日后便是我浮梦宫的首席弟子,各位日后见了也是要恭敬些的”
为首的依旧是朔问与孜纭,他们这回倒是老实,没有让我难堪,反而领着身后一群仙者低头表示默许。
好嘛,这回有青汐在,倒是老实了。
一同进了钩罗殿,青汐带我去了专门为我准备好的书桌前坐下。
唔……不能说是无比豪华吧,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颇旧。
这就是首席弟子的待遇?
我疑惑地扭头左看看又瞧瞧,发现除了我的桌子,其余人的桌子上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看上去崭新无比。我心里开始有落差了,这首席弟子当的,还不如让我住后殿得了。
全部落座,辰时已到。
垢白自门口缓缓而入,身上穿着的是与尘白相差无几的白袍。他的模样倒是没有多么俊朗,只是周身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润,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
“想必你便是师兄的入门弟子,小豆子?”垢白走到我身旁用温柔又溺人的语气问我。
他很温柔,我却忍不住直抽嘴角。
小豆子?我倒是知道是谁取的,毕竟这世间能看到我的真身并捏起来一脸正经嘴上却忍不住取笑的人没几个。
好歹是我师叔,况且还那样温润,我怎么舍得让人家尴尬地站着等我回复,是以我顺势直接就开始点头,中间不曾浪费半刻钟时间。
“倒是乖巧。”垢白笑着拍拍我的头。
他拍得很轻,却好死不死拍在了我的额角,于是我被痛得忍不住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