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后殿的路上头便有些不适,为防止自己晕倒在路上,我跑得极快,几乎是冲进门然后和衣躺在床上老老实实躺着,没有再敢乱动。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我便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我果然又到了昨晚的虚空之境。
“师父?你在吗?”
我左右看看,周围依旧是浓浓的白雾,半步之外人畜不分。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尘白回复,便席地而坐,从袖中掏出他昨晚扔给我的册子。说来也怪,这册子白日会自动不见,到这边了又冒了出来。
前几页其实挺简单的。我盘膝而坐,闭目默念咒法,顷刻间只觉得一股灵气从四周缓缓蔓延过来,形成丝丝缕缕汇聚丹田,身体几日的不舒服也消散些许。
缓缓运功,腹部有些微热,原本还挺舒服的。但随着时间增长,腹部的微热逐渐转化为燥热,甚至开始慢慢向上移动,停在了心口。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思绪一拥而上,在脑海中穿梭,头有些疼,却抵不过心口撕裂一般的难受。
周围很静,我听见自己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吧嗒”一声滴到腿上放着的书上面,一声接一声,直到我渐渐失去知觉……
“布谷布谷——”
耳边是布谷鸟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盘旋在我耳边,延绵不绝。
刺眼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翻个身用袖子挡住眼睛接着睡。
“红豆红豆,快起来。”蒲公公的声音响起,伴着布谷鸟的叫声显得有些混乱。
我蹙眉揉揉眼,慢慢睁开,入目可及的是一片金黄的麦子在田野里乘风轻轻摇曳。微风缓缓地吹过麦田,携着浓郁的麦香袭卷而来,充斥着我的鼻腔。
周遭除了麦香,还有夏日独有的热潮,晒得我都要脱水了。
“豆豆,快过来。”阿娘的声音响起,很温柔的声音。
我爬起来转头,就见一个身着粗布素衣的女子挽着发,手中是一盆清清凉凉的水,正朝我笑着唤我。
我很开心,向她飞奔过去,脚上是一串小巧的铜铃,在风中清脆作响。
“阿娘!”我叫着扑到她怀里,她盆中的水洒出大半,打湿了我们的衣服。
阿娘笑着将盆递给赶过来的阿爹,宠溺地刮刮我的鼻尖:“你这丫头,就知道贪玩儿,该吃午饭了也不知。”
我皱皱鼻子,像小猪一样在阿娘怀中蹭蹭,嘟着嘴道:“蒲公公也和我一起的,阿娘偏心,只说我不说他。”
蒲公公在身后委屈巴巴地赶过来道:“我是弟弟,阿爹阿娘自然要偏我一些的。”
眼看着我要跟蒲公公吵起来了,阿爹拿出鞭子就要揍我们:“你们两个整日只知吵闹,用过饭都给我去田里割麦子!”
我抖了抖,蒲公公也抖了抖,相视一眼,我们两个撒腿就往屋里钻。
阿娘嗔怪着打了打阿爹的肩膀,抢过阿爹手中的木盆也朝我们跑过来。
田野依旧响着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我早已跑到门口,在门口等着阿娘过来,蒲公公已经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
阿娘跑过来为我洗手,又擦了擦我满头是汗的脸笑得很温柔:“怎么不先去吃饭?”
我乖巧地摇摇头,脆生生说道:“等阿娘一起吃。”
阿娘揉揉我的脑袋笑出了声:“傻丫头,阿娘还能饿着呀。”
我扯扯阿娘的衣角撒娇似的央着:“午睡时阿娘唱歌给我听。”
阿爹走过来将我从阿娘怀中揪出来,敲敲我的头:“阿娘也是要休息的,给你唱歌了还怎么休息。”
我绕开阿爹又钻到阿娘怀里撒娇:“不嘛不嘛,就要阿娘唱歌听,阿娘你说好不好?”
阿娘笑着点点头,一边护着我一边宠溺道:“好好好,阿娘这就唱歌给你听。”
“秋风起
惶过一群飞雁落
终不知
雁本朝南心所向
却道是
霜叶有意留雁子无心落
惶惶度日不可说……”
阿娘唱地可真好听,可这首歌太过悲伤,我十分不喜。
我想让阿娘换一首,可还没说出话来,耳边便传来很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唤我:“红豆,红豆,快醒醒!”
嗯?什么醒醒?我就是在醒着呀。
耳边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唤着我,唤着我……
阿爹忽然消失了,怀里的阿娘也忽然不见了,身后的房子、眼前的麦田,统统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很慌张,跳着大喊:“阿爹!阿娘!你们去哪里啦?蒲公公!你们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呀……”
我蹲下抱着蜷缩的双腿,将头埋在双膝间,怕得直发抖。
“小豆子?”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入我的耳中,像是带着凝神的力量,缓缓进入我的脑海,在脑海中盘旋……盘旋……
我不抖了,睁眼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的袍子,底纹是一只金边的白鹤。再往上看,是一张清逸脱俗的一张脸庞,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略带担忧的眸子。
尘白见我醒了,将手一翻,我腿上已经被打湿的册子缓缓飘起,随后悬浮在他的手心。他轻轻一捏,那本册子瞬间消失不见。
尘白蹙眉看着我,语气中是满满的责备:“怎如此大意,不等为师来了便自行修炼,险些入魔。”
我盯着他的泪痣出神,没有接话。
原来是险些入魔,难怪会做那样奇怪的梦。我从未见过阿娘,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模样,也真是傻,居然还梦见蒲公公成了自己的弟弟。
迷茫地眨眨眼,我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明明梦里那样美好,有阿爹,有阿娘,阿娘还唱歌给我听。我现在还记得阿娘的模样,阿娘的歌声。
秋风起
惶过一群飞雁落
终不知
雁本朝南心所向
却道是
霜叶有意留雁子无心落
惶惶度日不可说……
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为何就不能是真的呢?
尘白没有多说什么,袖子一挥,又弄出一本崭新的册子掉到我怀里。
尘白道:“日后我在时才可修炼,我总会在的,便是晚了你等我一番就是。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我拿过那本册子,听话地点点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