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一整日,傍晚时钱有为归府探望,方晨才从睡梦中醒来。
“你这是怎么了?”
钱有为见方晨苍白脸色,不免有些担忧。
方晨却笑着摇头,“不碍事,只不过想起一些往事。”
既是往事,那便不要再提,伤心已过,何必自寻烦恼。
钱有为不顾方晨的反对,将他背在身后,“虽然我还好奇你的来历,可见你这般悲容,有些话我便不再多问了,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讲事情原委告知于我。”
“大人......”
“吴道理和陈默,想必与你有关。下次见面,不必遮遮掩掩,本县又不会吃了你们。”
“大人......”
“可是觉着本县心善,以后用心苦读,金榜提名便是给本县的最好回报!”
“大人,我想说您走错了,这是出府的路。”
“本县自然清楚,陈默这个书呆子,一整日都不在县衙,真当本县是愚笨之人?你可知听闻你病了,吴道理这个莽夫,差点打算冲进本县府邸之中。”
方晨还真不清楚,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可他什么都没做,仅仅睡了一觉。
二人路上,大多是钱有为在说,方晨在听。
钱有为告诉他,既然将他带回吴县,便打算将他当成自家子侄,不管方晨是什么身份,以前做过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觉着方晨是名可造之材。
就好像小时候,方晨犯了错,父亲把他背回家,路上教育他为人处事的道理一样。
钱有为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劝导方晨,心事虽不能对外人讲,却能告诉他。
打从他进入钱府的那一刻,钱有为和方晨就已经结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来到陈默门前,钱有为用脚踹门,双手背着方晨,不好放手。
陈默打开后门,大惊失色,“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少......”
赶忙闭嘴,生怕说错什么事。
钱有为冷冷地瞪了陈默一眼,“去把吴道理那个莽夫叫来,今日把话说清楚,一个个魂不守舍,都把本县当傻子是吧?”
苍天可鉴,方晨真没什么想说的,他之所以生病,呸,他根本没有生病。
就是昨晚没睡好,今天白天补了一觉。
陈默拔腿就跑,赶去吴道理家中通报此事。
钱有为将方晨放在房中,遮掩好门窗,不让风吹到方晨,随后拍了拍方晨的肩膀,“本县就等在外面,待会与他们说清楚后,本县带你回家。”
“大人......”方晨刚想开口让他留下,钱有为就已经离开了屋子。
等候许久,外面听到一阵鸡飞狗跳。
在抬眼,吴道理和陈默一脸尴尬的走进了屋子。
为闭严的门缝中,方晨可一看到钱有为坐在院中,一脸怨气。
“请少将军赎罪!”
二人闭好门窗,第一时间跪倒在方晨面前,吓得方晨赶忙伸手去扶。
吴道理更是磕头道:“昨日属下莽撞,少将军若是不喜,砍手跺脚属下绝无怨言!”
方晨诧异道:“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本意是想问,你们口中的少将军怎会是我?
可二人却听出了别的韵味,陈默垂首道:“种家一门忠烈,十年之前除了少将军一脉外,借以消失在世间。若非默查出种方氏...不,是查出种家族谱中,尚有少将军名讳,也不敢确定。”
族谱?
“你是说,种晨?”
“回少将军,靖康年记事中曾有提及,少将军此名乃是已逝的种世道种少保亲赐。若非如此,只怕我等实难认出少将军身份。”
“那你可知,我如今年岁几何?”
“回少将军,您是靖康元年生人,如今刚满十岁之龄。”
方晨心中困惑尽解,本以为是借尸还魂,这具身体在十年前就是这般大小。
没想到,今天突然告诉他,这具身体的年龄没有任何问题。
吴道理一旁道:“少将军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方晨苦笑道:“若我说了,旁人就会信吗?”
“会!”
“那你还和我动手?”
“属下罪该万死!”
简直烦透了宋代人动不动下跪这个毛病,方晨重新给他扶起,看向陈默。
“对了,我那块铁牌还在你手中?”
陈默闻言,从怀中掏出,双手奉上。
方晨接过,重新挂回腰间,“我叫方晨,这辈子都叫方晨,你们可得记好了。”
吴道理面露为难之色,被陈默眼神制止开口。
“少将军之言,默与吴县尉,记下了。”
“还有一事,我的身世,切记不要外传。”
二人起身,掏出匕首,掀开衣袖,在自己左臂上狠狠划了一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方晨惊道。
吴道理答:“既有少将军归来,我等种家军传人,自当尽忠少将军门下,今日以血起誓,唯少将军马首是瞻!”
方晨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后看向陈默。
一个吴道理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来添乱?
陈默猜出了方晨想法,单膝跪地抱拳道:“默之兄长身死无悔,默愿继承兄长之志。”
方晨倍感发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之所以不愿当面向二人提及自己“种晨”的身份,就是怕出乱子。
如今可好,人家自己查出来了,而且还是铁证如山。
要怪只能怪军冢里那些位“前辈”,太着急了,多给他点时间,让他查清楚,安心超脱就好。
难道真要让他承继种家军遗志,保家卫国,最后惨死在战场上吗?
吴道理一脸激动道:“不知少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我愿助少将军招兵买马,重整种家军之威名!”
方晨却十分冷淡地摇头,“我只想把种家军将士们的夙愿一一完成,至于种家军威名,早已与我无关。”
“少将军!”听到方晨冷漠之言,吴道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出声道:“难道少将军就不想报仇?那可是我种家军无数将士的血海深仇啊!”
“报了如何?不报又如何?再添些人命?”
吴道理还想再劝,再次被陈默拦下,“既是少将军之意,我等必当遵从。”
“小默!”吴道理看着陈默着急,难道种家军真就没了?
等了十年,他终于可以再看到种家军,他不想一切皆成空!
“困了,二位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