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少将军!”
陈默在方晨身后拱手行礼,而旁边的吴道理面色难看。
推开门走了出去,钱有为依旧候在原地,昏昏欲睡。
想必是白日里忙多了,晚上有些困乏。
左右等着没事,靠在院中石桌上贪睡了片刻。
睡着正香,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迷茫睁眼发现方晨笑看着自己。
“可是聊完了?”
“嗯,大人,我们该回家了。”
“好,还要我背你吗?”
“不必了,让外人瞧见,我未免也太金贵了些,县大人当座驾,用不起哟!”
“哈哈,你这小滑头。”
两个边走边聊,一路上方晨都未曾主动松开牵着他的那只手。
而在他身后的屋子里,吴道理心急如焚,拉着陈默道:“小默,为何不劝少将军?种家军难道不该重建吗?”
陈默漠然摇头,“吴叔,你没发现,少将军先前所为,都是为了完全将士们的夙愿吗?”
“那又如何?”
“吴叔可知,我大宋将士最大的夙愿是什么?”
吴道理咬牙道:“夺回开封府,驱逐金国人!”
“既然如此,你急什么?”陈默胸有成竹,“少将军既然已经认下,日后缓缓图之。如今少将军不过十岁,你打算逼着少将军以年少之龄,为大宋出生如死不成?”
“当然不是......我......”吴道理确实有些着急了,少将军年纪尚幼,就算重组种家军,又有几人信服?
“小默,你脑子好读过书,叔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
“等!”
“等?”吴道理疑惑地挠头道:“等多久?”
陈默擦去左臂的血迹,“等少将军想清楚的那一天!”
“可那还要多久?”
“吴叔,十年都等过来了,你还在乎多等几年吗?”
吴道理有些沮丧,几年时间,只怕到时候自己真就老的连刀都举不动了。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陈默瞳孔中涌现出不一样的色彩,“竭尽全力,助少将军登高!”
“登高?那座山?”
“大宋这座山,登到顶峰,到时少将军再做什么,也不会捉襟见肘。”
吴道理意兴阑珊,“希望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用。”
与之相比,方晨的内心极为平静。
和钱有为相伴归家,方晨路上显得有些欣喜,只不过几分真几分假。
他不想让钱有为再好奇下去,如果又被认出“身份”,强迫他成为真正的“少将军”,这可并非方晨所想。
如今他只想过好每一天,顺带着帮军冢中的前辈完成“夙愿”。
看着他们一个个超脱,方晨其实心中有悲苦之意。
所谓的超脱,其实就是心中执念消散后,归于天地。
从此化作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没有人还会记着他们,除了方晨。
“大人,你说人死之后,会去什么地方?”
虽不知方晨为什么会这么问,可能是想他的亲人,钱有为出声宽慰道:“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的。”
“会回来吗?可我却回不去了。”
钱有为低下头,看到方晨脸庞已经挂满了泪水。
赶忙护在他身前,对他说道:“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你这般样子实在太丑了。”
看着本就臃肿的钱有为,没办法蹲下,只能单膝跪在方晨面前,方晨被他那副“臭样”给逗笑了。
“大人,你这样也丑,比我丑多了。”
钱有为废了好大力气,重新站起身,拍了拍大嘟囔冷哼道:“那也比你这个哭鼻子小鬼好看的多!”
方晨急忙擦去泪水,“明明我在笑,为什么哭了呢?”
钱有为叹了口气,“小晨啊,心情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坏的,该哭的时候放开了哭。”
“不哭了,大人,你说我能在这个世界,过得更好吗?”
“那当然,等你再大些,本县定要给你找个大美人,让你娶妻生子。”
前半句方晨记在了心中,是啊,既然我能过得很好,那么另一个世界的“你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吧?
爸爸妈妈......
至于后半句,方晨听着有些刺耳,“大人,娶妻生子你也要管?”
钱有为点头,随后拍打着方晨脑门,“你个笨小子,本县若是不管,你岂不是要入赘?历来婚嫁之事,都由长辈代劳,你若是独自上门,当心人家看不起你。”
“那等我瞧上谁家姑娘了,大人你帮我去求亲。”
“没问题,包在本县身上了!”
回到府中,钱夫人早早派人准备了羹汤,给他们爷俩暖胃。
饭桌上,钱谦怯生生坐在方晨身边,低声道了一句“兄长”。
方晨扭头看他,“小郎君有何吩咐?”
钱谦揪着方晨衣角,“兄长这般称呼,娘会怪我不懂事的。”
“那我如何称你?”
“兄长叫我小谦吧。”
方晨笑拥着钱谦的肩膀,“那么谦哥儿,你唤兄长,可是有话要说?”
钱谦一时不太适应方晨的热切,脸色通红,随后低声问道:“兄长明日,可会与我一同去学堂?”
“不知,钱大人并未安排我,莫非小谦你在学堂惹了什么祸端,想要兄长帮你解决?”
钱谦连连摇头,双手摆在胸前,“小谦不惹事,先生会责罚的。”
“那又是为何?”
“是...是李家的李少英,他...他要和我比背书......”钱谦怯生生地说道。
方晨不解,“既是背书,怕兄长帮不了你,毕竟我四书不知,五经未闻。”
“不...不是,我怕...怕他比不过,又要打我......”
钱谦自认为说话声音很低,却不知饭桌上的另外两人早就听了去。
方晨疑惑地目光看向钱有为,县大人的独子被人欺负,难道没人管吗?
钱谦微微摇头,示意自己管不了,同时给了方晨一个眼神。
方晨乐了,开口道:“钱大人,我想要上学!”
钱谦笑道:“可是在求本县?”
方晨偷偷跟钱谦比了个鬼脸,然后抬头道:“我求您了。”
钱夫人一旁本来阴沉地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本来觉着自家孩子不争气,被人欺负了也是唯唯诺诺。
谁知方郎这孩子,还挺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