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以念倒是很喜欢绾绾这个姑娘,大大咧咧,直爽机灵,除了偶尔说些能让她呛死的话以外,倒是很对她口味。
也听绾绾说起过她的身世,本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师傅东奔西跑在江湖上卖艺为生,最近师傅得了重病,治病需要很多银子,就卖身到了焚影做奴婢为师傅凑钱治病。这也就不奇怪她为何认字知理,还略懂武功的样子了。
是夜,萧元彻差人回来说,今晚公子被皇上留下讲经论道,许是不回来了,让姑娘自己先睡,不必等他。
以念一听,呼,机会终于来了。
一入夜,以念就说自己乏了要休息,屏退了殿内的侍女,也让绾绾早些退下休息。一切安排妥当后,以念就施了个法术,不声不响地出了今心殿。
原想再去凝渊殿一探,可刚一出今心殿,就看到绾绾鬼鬼祟祟的身影,这么晚她出今心殿做什么?以念心下好奇便化作一滴水汽跟了上去。
只见她一路轻功跳进了凝渊殿的书房,四周张望着,似是确定了下四下里无人,后运足内力打开了隐藏在书架后的石室。
原来萧元彻的密室设在书房,不过绾绾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也是想窃取萧元彻的法器?
以念心下疑窦重生,这密室四壁由青石砌成,密不透风,深不见光。只有两侧那微弱油灯烛火在不时跳跃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随着她刚一进密室便有无数暗箭万箭齐发射向绾绾,绾绾武功不弱,身姿灵巧,几个空翻,就顺利地通过了长廊,但她并未发现以念此时正化作一颗水汽一直跟在她身后。
长廊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还未踏入,尚未看得真切室内情形,就见无数道雷火符袭来,凝结成一股股雷电聚集的凛冽剑气所向披靡。
眼看绾绾闪躲不暇,就要被击中,以念只得显出真身,一把将其推开,用法术形成一道屏障,挡住雷火符的攻击。
不料这雷火符实在威力太大,从四面八方不留间隙的攻来,形成了五火神雷阵,以念想要破阵就必须先把绾绾带出去,于是又抓起她退出了密室。
绾绾惊魂未定,又被以念抓住,吓得心跳隆隆,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正无比专注地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以念凛色,问道:“你到底是谁?混入焚影阁有何目的?”
绾绾踌躇着看了眼以念,慌忙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是大盗飞天鼠的徒弟娄绾,我师傅他是真的受了重伤,现在三魂七魄四散各处,至今未醒。听闻摄魂铃能聚集人的三魂七魄,我这才混入焚影阁盗取摄魂铃。但我绝没有要加害公子的意思,也只是想借用一下就还回来的,若不是被姑娘发现,恐怕现下小命都没了,既是姑娘救了我,绾绾听凭姑娘发落!”
说到最后,还有颇有些壮士断腕般大义凌然。
以念见她言语恳切,这些天来也都事事向着自己,想来说得也是实话。亦是坦诚相告,转即莞尔道:“原来想盗摄魂铃的不止我一人,这焚影阁还真是热闹啊。”
绾绾瞠目咋舌道:“姑娘......你竟然也是来......”
以念继续道:“不错,是冥渊派我来盗取摄魂铃的,既然你是为救人,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法力低微,这密室你是闯不过去的,你且在外等着。待我拿到摄魂铃,你先拿去救人,而后我再带回魔界复命。”
“姑娘的大恩,绾绾今生一定倾力相报!”绾绾拱了拱手,单膝跪地,郑重道。
故此两人算是达成了战线同盟。
正当以念想再进密室时,书房外却传来了怜若柔婉的声音:“公子,这么晚了您还要去今心殿吗?恐怕冥姑娘这会已经睡下了。”
书房内俩人对视一眼,均是心下一惊,不好!是萧元彻回来了!
以念急急带着绾绾,施法速回了今心殿,还好回得及时,刚躺下就见萧元彻踱步进了寝厢。
萧元彻坐到她榻前,见她额间湿凉一片,气息喘喘,尚未睡去,问道:“念儿,可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满头大汗,心跳得如此快?”
“啊?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以念说罢,还配合着语境起身伏到萧元彻怀里,“元彻哥哥,念儿好害怕啊!”
萧元彻则是为这忽得一剂撒娇而动容不已,轻轻摩挲着她背脊,心中一热,道:“念儿莫怕,一切灾祸都过去了,都是我今夜在宫中耽误晚了,以后我定天天守在你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天天守着?一步不离?
以念内心叹惋,世间种种,千回百转,唱念做打,戏如人生。
有时候戏过了,也容易栽!
萧元彻可真是说到做到,这几日连皇宫都没去了,不是在凝渊殿,就是在今心殿陪着以念,二人是没能寻到一丝机会再进密室。
眼看摄魂铃近在咫尺,却又无法盗取,真是急死人也。
以念忽得想起冥渊给自己的移形符,生出一计。
“普通变化身形的法术,以萧元彻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我会在你身上种下移形符,不过这也仅仅能维持一个时辰而已,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在一个时辰内赶回来。你只要拖住他不去凝渊殿即可。”
绾绾听完以念的计划,已是一脸澎湃荡漾地少女思春状,拍着胸脯保证道:“拖住人我最在行了!姑娘你就放心吧!”
施法后,绾绾踱步镜前,摸着自己和以念一样的脸,惊呼一声:“真真是一模一样啊!”
以念审视一番绾绾此刻自己的容貌,道:“这是自然,这移形符是最高阶的变化身形的法术,可与本人分毫不差,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毕竟他太过了解我,你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破绽。”
绾绾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坐怀不乱!哦不是,是言行如你!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我的演技,姑娘你是知道的!”
以念为难地龇出一个苦笑,道:“呵呵,我就是知道才不放心你。”
见绾绾这般喜上眉梢,以念方觉得这事交给她不甚靠谱。
一切准备妥当,以念化作紫光飞身出了今心殿,绾绾学着以念的语气让小厮去凝渊殿将萧元彻请过来,再叫来了满桌的瓜果零食点心,狼吐虎咽起来。
正吃得开怀,就见他一身皎月湖水蓝衫,踱步入内,眸似北斗星辰,含情脉脉一笑,呼,匪夷所思的好看!
看得绾绾脸颊浮起如痴如醉的红云,匆忙放下手中美食,急急迎上前,眨巴眨眼睛,柔声道:“公子……”趁机身子一软,伏身在他怀里,摸了摸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又埋头在他衣襟,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继而弥漫在她的鼻息间,呼,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心中暗道,姑娘,绾绾对不住您嘞,这天大的便宜若是不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天飞鼠的徒弟?
萧元彻却一脸诧异,道:“念儿,你唤我什么?”
绾绾一拍脑门,恍然道:“啊,我是说,元彻哥哥......”生生将四个字拖得逶迤绵长,千回百转。
遂抬起头嘟着嘴,娇嗔道:“要亲亲!”余光刚好越过萧元彻肩头,窃到门口怜若的脸上一阵铁青,心中大快!
岂料,萧元彻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锁眉关切道:“念儿,你莫不是病了吧?”
绾绾见此,又软软了身子,故作虚弱状,扶额道:“是的呢!元彻哥哥,我觉得头晕,恶心,还想吐!大约是怀了你的骨肉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肚。”说着把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肚子上。
门口的怜若气得脸色已是由青转紫,跌宕起伏,好不精彩。听到此处,实在看不下去,才欠身退下了。
萧元彻看了眼满桌的狼藉,用手轻施灵力,缓缓揉着绾绾的肚子,望着她一脸宠溺地浅笑道:“小傻瓜,你我重逢后尚未同房,又怎么会怀孕呢?你平日里都不怎么用膳,今日猛地吃这么多瓜果点心,一定是把肚子给吃坏了。”
绾绾附和着:“原来是吃坏肚子了呀......等等你前面说什么?”她突然回过神来,霍然起身,脱口道:“没同房!这怎么能行呢?”
心下亦是感叹,姑娘啊,你天天与这等绝色美男同榻而眠,是怎么做到坐怀不乱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萧元彻脸上一抹红晕肆意开来,干咳两声,话锋一转道:“咳咳,今日怎么没见到绾绾呢?”
绾绾心头一热,喜孜孜道:“没想到元彻哥哥还挂念着绾绾呢。”
他道:“我是想让她过来给我沏壶茶。”
绾绾方才由心头浮起的暖暖笑容,瞬间收放自如:“呵呵呵呵,她请假了。”
他眼中澄澈的湖水忽得又磅礴澎湃如潮汐起伏,唇角掠起一抹清隽的笑,丝丝入扣,低声道:
“念儿,你方才的意思可是......愿与我同房?”
绾绾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愿意啊......”,见他神色被这句愿意顷刻点亮,如万年铁树开花,春日里万物复苏,她又急急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晚上,要晚上才行.....且你要主动些才行......”
哎,姑娘啊,绾绾为你真是放弃了太多,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呜呜呜。
萧元彻闻言,携着喜难自抑的愉悦,轻声唤道:“念儿......”遂将她牢牢揽在怀中。
绾绾垂眸一敛,转念略有几分神伤。从小与师傅飘荡在这江湖之中,从未觉得自己真正缺少过什么,也未思及过男女之情。不想被他这一搂,方觉即使在这初冬时节百花凋零,但整个春天的光影却仿佛缩影在了这温柔怀抱之中。
只可惜,唯有躲在以念的皮相之下,方可得这一席温存。
呜呼哀哉。
另一面,以念已经顺利进得密室,破了那五火神雷阵,只是这石室偌大,却空无一物,以念微微思付,许是萧元彻设了结界,令私闯之人无法见得石室内设?
于是催动灵力,戾气四溢,须臾间一道刺目白光闪过,与她周身紫光形成对立之势,良久,那白光未见撼动分毫,看来萧元彻修为远在她之上,以念自知是破不了他所设的结界。
一个时辰期限快到了,也只能如实禀报冥渊再做打算了,不想刚要出石室,就听到密室内传来无数银铃声响,定是刚才强行破结界,触发了密室内的警钟。
哎,从玄霄到焚影,接连失利。看来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干盗窃这一行啊。以念一边苦笑,一边破着这新一轮的五雷神火阵,眼看一个时辰已到。
石室里的银铃,密音传耳,萧元彻猛地一怔,道:“有人闯入密室!”
绾绾心下一惊,忙拉住萧元彻,急道:“元彻哥哥你别走!”不想一个时辰已到,说话间她已恢复原貌。
萧元彻眸色一变,一甩衣袖,斥道:“绾绾!怎么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绾绾摸了摸自己脸,惊道:“啊!.......公子我错了!是姑娘,姑娘她去了密室......”绾绾话音未落,萧元彻就化作一道白光跃走,只恶狠狠地留下一句:“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绾绾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完了完了,这次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命休矣......”
悔来晚矣。
萧元彻一进密室,便挥袖撤走了那雷火符。以念只感到一阵凉风而过,身子一轻,就被他打横抱出了密室。见他眉头微颦,眸色一紧,以念心中沉沉几分。
他将以念抱到寝殿榻上方才放下,面色有些郁结地紧张,单膝半蹲在她身前,将她额间碎发拂了拂,轻声问道:
“可有受伤?”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以念低眉摇了摇头,他似是舒了一口气,又道:“是不是冥渊让你去密室的?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以念抬眼,一眼撞入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之中,温然闪烁,全无责备。
“冥渊命我盗取摄魂铃。”以念怯怯道,想来他定要大发雷霆,大不了抵死一搏。
岂料,他摊开手心,微微动念,摄魂铃顷刻便出现其间。“念儿这就是摄魂铃,你明日便带回魔界复命吧。”
他将摄魂铃递入她手中,摄魂铃泛着金色微光,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如天际灿然的虹彩,照得他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有格外动人的柔软。
以念接过摄魂铃,怔怔地看向他,他又继续道:“以后冥渊要什么你直接与我说就是了,冥渊救了你一命,即使他要这焚影阁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再说连我都是你的,这焚影阁自然也是你的。”
似有无尽的温软与痛楚,密密匝匝刺入她的心扉。
刹那间,从他眼里看到了十年前那个白衣少年,在凌云关前款款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