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被发缨冠(1 / 1)玄霄仙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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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应过来这是萧元彻内丹之中后,以念观察着这些血尸。

虽然已是面目全非,但均有一个共同点,在心口的位置都有一个大窟窿,但那并不是心脏的位置,而是大部分修士才有的内丹所在,立觉不对,心中疑云大起。

突然一道强光在眼前散过,一个激灵后神识收回,无边无际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的脑海。

萧元彻见她一脸恐惧之色,笑道:“没想到堂堂魔君居然会害怕血尸?”

以念这才回神过来,她自然不是怕那些血尸,她怕的是如今的萧元彻。

她缓缓在他一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温润茶水入喉才让她从惊恐中得到稍许缓解。

半晌,她才道:“这些血尸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凉薄道:“噬灵之术,戾气化功。只差三千修士的内丹,噬灵血阵就可以练成,到时候即使是大罗金仙也不再是我的对手,三界皆归我所有。”

惊人之言,他却是这般悠悠道来,云淡风轻。

她猝然大惊,恍然慌乱道:“你是想用那些玄霄弟子练功......那又要如何练?”

微微抬目留意他的神色,而他满目竟皆是笑意,可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他道:“活人剥丹即可。待你完全恢复,我也可将此术传于你。”

以念闻言心中一刺,背脊发凉,她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就连凝渊殿的炉火也驱不散这透骨的寒意。

她强装镇定道:“...到时再说吧......”

他伸手撩了撩她的发梢,温言道:“我虽娶顾昭容,但我中意的人却是你。今日就是我助你疗伤的第七日,看来你的修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还是他入魔后,头一次这般柔声与她说话。他又凑近她耳际暧昧道:“明晚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她早已骇得魂不附体,只是从口中蹦出一个:“好。”

以念一夜未眠,细想下来从怜若的死,到娶顾昭容争权,再到要用玄霄弟子练功,他早已彻彻底底的成了另一个人。看来规劝他放人是行不通了,为今之计只有冒险将他们私放了。

阳光淡淡的从白棉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似一层轻薄的琉璃纱,终于盼到了天明。

萧元彻刚一离开玄霄,以念立刻便独自去了地牢。

步入地牢,狱卒们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以念大声道:“起床了!”

几个狱卒被吵醒,刚要张口骂人,见是以念吓得连忙起身,点头哈腰。

“冥姑娘,您千金之体怎么来这了?”

“带我见那些被抓来的玄霄弟子,萧元彻让我来放人。”

狱卒们面面相觑,看起来心有疑虑,但又不敢阻拦。

“冥姑娘请随小的来!”

随着狱卒步入地牢,这里似乎并不属于焚影,仅仅一墙之隔,墙外明媚,墙内阴森。

一路上有几缕朝阳透过天窗,斜斜地照进来,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石碶的墙面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见被关押的玄霄弟子们看起来虽是遍体鳞伤,但尚且都保住了性命,她才心下稍安。

“道,道...道以念来了!”有一个玄霄弟子发现了她影影错错走来的身影,恐慌道。这一惊呼,随后就引起了更多弟子的恐慌。

闻轩的一身白衣,在众青衣弟子中尤为突出,他径直走到牢门前,对以念道:“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闻轩这个人虽也没什么坏心,但一向古板严苛,为师命是从。在玄霄时,以念从小就对他避而远之,却还是没少受他的责骂。

此刻心念一动,吓唬道:“我准备把你们一个个扒皮抽筋,晒成人干!咬上一口嘎嘣脆!”

“啊!”众人惶恐,有些年纪小的青衣弟子,甚至被吓得哭了起来。

本想多戏弄他们一下,但见众人反应如此夸张,以念也收了玩心,肃然道:“好了好了,刚才逗你们的!我是来把你们放走的。”

闻轩看起来并不相信,更为怒道:“你不用假惺惺的,要杀要剐一句话!”

以念无语,只道:“二师兄,你是真的很二!”

闻轩义愤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玄霄弟子情愿自断元神,也不受你这个魔头的羞辱!”

以念深深叹息,无奈道:“我真是怕了你了!不错,你们的确是愚昧无知冲动,满口除魔卫道,却不知何谓魔,何谓道?魔族若一心向善也可得道,神仙若作恶多端亦可成魔。善恶是因人而分,而非种族......”

说完,鸦雀无声,一个个望着她的眼中恐惧加杂着费解,神情那叫一个复杂。

“算了...以你们这个智力怕是也想不通,总之我是来救你们的,焚影的结界我暂时解了,大师兄在焚影境外的竹林接应你们。”说罢,挥手解了地牢的结界,牢门遂即打开。

闻轩似乎这才相信以念是真的要放了他们,疑惑道:“你为何要救我们?”

她道:“因为你们也曾是我的师兄弟。”

闻轩面上有些不自在,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始终没出口。

以念双手一抱,靠在牢门上,催促道:“还不快走?想等萧元彻回来把你们晒成人干啊?”

众人在闻轩的带领下迅速从牢中撤离,无人再言一句。

唯有看起来年纪最小,还是稚童的一名弟子,离开前对她说了句:“谢谢师姐。”

以念冲他一笑,忽觉这次冒着被萧元彻晒成人干的险救人倒也值得。

以念立在屋顶之上,焚影浩洌的风,吹起她玄色衣裙的一角,似一只被琉璃瓶禁锢的蝴蝶,疲倦地张开着翅膀。

遥见他们尽数出了焚影,她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一分,还有九分尚悬在萧元彻回阁之后对自己的处置上。

她知道要想救人,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济于事,所以就没打算掩饰。虽然也没伟大到舍身救人,但这个赌注她还是下了,赌的就是萧元彻舍不得杀她。

她不知道这场赌局胜率有几分,只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

傍晚时分,苍茫的暮色如雾渐渐弥漫开来,未点灯的凝渊殿一切都显得有些发沉,反而让沉坠的心稍稍沉淀。

想来闻轩和众弟子也应该与大师兄汇合了,也到了平日里萧元彻回焚影的时间,以念独立于正殿,望着殿外的皑皑白雪,将她的脸映得更为苍白。

一团白芒闪过,萧元彻倏而出现在眼前,只见他眉头蹙起,眼中的冷色渐渐凝聚得浓重。

这样的安静让人心生畏惧,以念从未觉得与他之间的沉静是这样的令人不可捉摸,尴尬难言。不知下一刻的他是平静无波还是惊涛骇浪,她亦唯有沉默以对,内心的不安紧张写在脸上难以掩饰。

“过来。”他的声音阴沉,不再像往日里的暧昧嬉闹。

以念缓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霍地低下头,扳住她的下颚骨死死卡着,俯身吻了下来,她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本能的伸手挡了一下,而他手上更是用劲,感觉下颚都要被捏碎了一般。

良久,才被他放开,那样阴冷的神情,他缓缓道:“你好大的胆子。”

她抬眸望住他,清晰地分辨出他眼底那幽暗若剑光的犀利杀机,似乎自己都快要被他深红的瞳仁吞噬,深吸一口气道:“他们是我放走的。”

她一向很坦诚,萧元彻也恨急了她这种坦诚。他知道她是在赌,赌自己对她到底有几分不舍。

他敛着怒气道:“你倒是很坦诚......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去把他们给我抓回来,我可既往不咎。”

以念攥住他的手,恳求道:“他们虽然冲动无知,但都是受钟道蛊惑,他们是无辜的。我求求你,看在年少同门一场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他狠厉道:“放过他们?那你猜我会不会放过你?”

傍晚的风轻悠悠贴着脊背拂过,她冷得轻微颤栗,才发现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这冷凉,亦抵不上心底的恐惧,“元彻哥哥不会杀我的。”

元彻哥哥不会,而如今的萧元彻会。

他的眼中泛着嗜血的寒意,嫌恶地撇开她的手,缓缓掐住她的喉头,“我让你当上焚影的女主人,不息耗费修为为你疗伤,甚至愿将噬灵之术都传于你。”他手上陡然发力,恨恨道:“而你却一而再的背叛于我!”

他眉心的戾气更甚,压制着她周身的灵力,只觉喉头欲断。上一次在无极宫也是差点被他掐死,而这一次没有冥渊会救她。

暮色四下,似巨大而轻柔的乌纱轻缓飘拂于黯沉的殿中。

在昏暗的光影下,以念觉得这张看了二十年的面孔竟是如此冷漠陌生,而这样陌生的似乎又在哪里见过,原来是他杀怜若的那一天,他也是带着这样厌恶而冷漠的神情。看来自己竟是下一个怜若,就即将死在他的手上。

一阵悲凉,侵入她的心肺百骸。

此时也不知是喉头的痛,还是心口的痛,激得她的眼泪迅速滚过脸颊,跌在他捏着她喉咙的手背上,他一顿,竟像被开水烫伤一般,迅速收回手。

突然松开的桎梏,令她一下跌落在地,咳嗽不停。他指尖一翻,一颗丹药落入她口中,急速滑落下去。

寒意从冰冷的地面漫上她的全身,她怔怔地望着他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折仙丹。”

光从名字以念就能知道个大概,她微微运气,果然周身灵力被封,全然使不出半分法力。

他的目光越发冰凝,冷的像九天玄冰一般,激起无数锋芒碎冰:“折仙丹的解药,三界内只有我有,如今你已与凡人无异。你把玄霄的弟子放回去,你以为是救了他们,可知下一次来的可就不止三百人了,玄霄九千弟子,足够让我练就噬灵血阵了,倒时候我倒想看看你一个半分法力也没有的凡人,又要怎么救他们?”

以念倒吸一口冷气,勉力起身,颤声道:“萧元彻,以前的你虽然也算不上什么英雄侠士,但至少有情有义,善良正直。而今的你究竟为何会变得如此可怕?”

他英挺的轩眉扬起恼怒之气,一扬袖似有微光拂过她的脸上,继而对殿外道:“来人。”

一名穿侍女总管衣着的女子立刻入内,以念略一打量,这个女子面生得很,相貌也并不出众。在凝渊殿从未见过,照理来说不会提一个低阶侍女做总管,看来多半也是顾昭容安排进来的眼线。

侍女行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萧元彻冷漠道:“把她带去劳室,让她好好思过,不许告诉其他人她的身份。”然后俯下身,贴在她耳边道:“既然你既不想做魔尊,也不想做我的女人,那我就成全你。”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元彻一时竟看不透自己。

不错,他确实不舍得杀她,就是这样一个认识不过十日的女子,而这种不舍不仅仅是出于她是魔尊的弟子,或许还有点别的,他却想不透。

以念跟着那新上任的侍女总管,穿过焚影大大小小殿宇楼阁,最后到了最偏的一处院落。来焚影这几月她还从未发现竟有这样一处地方。

一推开院门就有漫天的尘埃夹杂着木屑弥漫在眼际,已是掌灯时分,夜风带着寒意呼啸袭来,气温骤降,但这里的侍女们还在不停地劳作。

放眼打量,院里东西十多间房,院里挂满了晾衣服的绳子,还有十多只大水缸,大约三十来个侍女正在忙碌的洗衣晾衣。

一旁还有如山堆积的柴堆,十几个侍女正劈柴。几个嬷嬷样的中年侍女站在一旁,不时催促道:“不许偷懒!”

见二人前来,一名年约四十的身形壮硕,看起来应是掌事的侍女迎了出来。

那中年侍女笑道:“寒漪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原来新任的侍女总管叫寒漪。

寒漪道:“这是凝渊殿的侍女,做错了事,公子罚她来这,还请姜姑姑好好管教才是。”

“是,寒漪姑娘。”那姜姑姑又向着以念瞥了一眼,当即皱眉道:“诶唷,这么丑,怎么还能在凝渊殿侍奉啊。”

一个丑字让以念有些怀疑人生,转念一想,自己也真是乐观,都这时候还能在意这些。

寒漪走到那姜姑姑耳旁,低声道:“这个丫头得罪了公主,姑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姜姑姑点头道:“寒漪姑娘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法力被封,但以念听微知微的能力未受影响,二人的对话一个字不差的落入以念耳中。看来这个寒漪果然是顾昭容的人。

以念被姜姑姑带到一间满布灰尘的柴房,除了木柴和一堆杂草再无其他,姜姑姑一旁的年轻侍女将一床发霉的旧棉被往地上一扔,对她道:“以后你就睡这了!”

姜姑姑见以念微微拧起了眉头,捂住鼻口,遂即厉声道:“长得这么丑,以后就叫你阿丑吧。来我们这的,那都犯了错的,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清楚了吗?”

跑?她能跑到哪里去呢?三界之大,可除了元彻哥哥她什么也没有,而如今连元彻哥哥也没了。

总以为当一切有了希冀的时候,却又一次次满地的破碎,一时间以念觉得好累,前所有为的疲累。

她在内心长叹一声,漠然道:“清楚了。”

已是亥时,却还是被姜姑姑叫去了浣衣。在水缸打水时,借着月光一照水影中的人,以念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萧元彻已经施法将她容貌改变,黑斑布满了大半脸,脸色皮肤也变得蜡黄,还有一口凌乱黝黑的龅牙,也是丑得别致。

正值隆冬,井水冰冷刺骨,而这些侍女却早已习以为常,她们每个人的手都是长期被冰水泡得发肿冻得通红。

“喂,你是从凝渊殿新来的吧?”同在一旁浣衣的侍女问她道。

以念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嗯。”

“我叫倚翠,你叫什么?”

以念想了想,道:“...小明。”

“你是犯了什么错被罚进来的?”

“我...烧了公子的披风。你呢?”以念说的倒是实话。

倚翠张大嘴巴,将惊讶咽回肚子里,“啊?难怪姜姑姑让你睡柴房呢!”旋即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低不可闻地道,“我嘛,是偷了阁里的药材...不过,我不是为了拿出去卖钱,是我弟弟病了,好多名贵的药材买不起,所以......”

以念道:“那你为何不和我...和冥姑娘说呢?”

倚翠叹了口气道:“冥姑娘何等身份又怎会理会......”

“死丫头,让你们在这偷懒!”姜姑姑拿着藤鞭,向倚翠抽去,她顿时一声惨叫。

姜姑姑又扬起下一鞭子,即将落到以念身上,不料她却蓦地起身一把夺过姜姑姑手中的藤鞭,斥道:“谁给你的权利随意打人?”然后反手一鞭打在那姜姑姑身上。

姜姑姑惊得几乎是跳了起来,痛得“啊!”叫了一声,气得大声嚷嚷道:“你这个丑八怪!反了你!来人啊把她给我抓住!”

平时里这些侍女没少挨姜姑姑的打骂,此刻都在一旁看好戏,噤若寒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抓人。

“好啊!你们都不动是吧!”姜姑姑气得满面通红,想要自己上前抓住以念,又畏惧她手里的藤鞭,只得气道:“你以为我拿你就没办法了是吗?从今日起我就不给你吃饭,看你能横几天!”

第一日便得罪了掌事姑姑,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当然来了堪比皇宫辛者库的劳室,她也没有打算好过了。

是夜,以念独自坐在冰冷的柴房角落里,听着窗外的风,却是呼啸而过的霍霍有声。

以念透过柴房的窗户望向那雕栏玉砌的远方,焚影的楼阁一望无尽,看不见出路,亦看不见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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