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亭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一句出自中国的古话，意思是人生一切遭际皆由天命决定。而这场对赌游戏，则将天命二字阐扬的淋漓尽致。”

老人将一张羊皮纸卷平铺案几之上，沉声道：“宫泽小友，老朽再问你一遍，签了这生死状，那就证明今天这场对赌的游戏是输是赢，是生是死，全凭天命，一切后果，都有自己承担，你可真的要签？”

宫泽嘴角微翘，回道：“您说过的，唯有运气好，也就是天命所归之人才有资格获得天选之术的情报，所以在下当然会签。”

没有犹豫，他轻咬左手手指，在羊皮纸卷上用指间血丝写下了“上善宫泽”四个字。

老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瞥向上善的姓，思绪一时飘远，但很快回过神，侧过头向着源明星海眼神示意。

对方心神领会，走到案几前跪坐下去，同样咬破了手指，在羊皮纸卷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会输，你会死，我期待你的脑门炸开一朵鲜艳的花。”源明星海死盯宫泽。

“这么笃定吗？搞不好脑袋开花的是你呢？”宫泽低垂眉目，不急不缓的拿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呵呵，等着吧。几分钟后，你就会下地狱去陪我的式神。”源明星海双手环抱冷笑。

宫泽放下茶杯，望着杯中漂浮在水面的絮叶，轻声道：

“放心好了，有机会我会让你们主仆团聚的。”

“你....”言语上再次吃瘪，源明星海额头青筋凸显，但最终脑子里没想到什么好的措辞反驳，只得吸气又呼气极力压抑想要动手的愤怒。

“唉，终是年轻人呐，火气重的很。”老人笑了笑，出声替孙儿解围，不论宫泽的话语多么狂妄，在他看来，都没有与他计较的必要。

因为和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有必胜的信心，准确的说，并不是信心，而是必胜的手段。

当年那场近乎三十个人的轮盘赌中，他能活下来根本不是什么运气使然，也不是天命所归，而是因为自己的咒式。

而同样，作为自己孙子的源明星海，也是家族里唯一一个继承了他咒式的后辈。

只需要简单的运用一下咒式，轮盘赌这种游戏对他而言就像是起手永远能抽中同花大顺的德州扑克，又或是起手三个A的炸金花。

一言蔽之，赌博这种游戏，他是百分百分胜率。

同样，掌握了相同咒式的源明星海亦是如此。

而对于宫泽而言，他无论如何都成为不了那个天命所归之人。

因为天命，掌控在他们爷孙的手里。

从怀中掏出一颗锈迹斑斑的子弹，老人将它竖立在茶几上：“这颗子弹是当年老朽在那场酒馆游戏中所剩的最后一颗，颇有些纪念意义，所以就留存至今，本想带着它躺进棺材，但没想到今日又派上了用场。”

他左手前伸示意，笑道：“小友，你可以查验一下这颗子弹是否有问题。”

“我相信老先生不会动手脚的，这点我放心。”宫泽满脸微笑，但话虽如此，他的手指却十分诚实的拿起那颗子弹竖在了眼前细致观察。

正想要说句客套话却看见宫泽手中动作的老人表情一僵，声音到了喉咙里，却半天出不来。

旁边，因宫泽不听劝而始终阴沉脸的源明矢望见这一幕也是罕见的有些惊起，他甚少见到父亲这种像是吃了一颗老鼠屎的表情。

这小子....

源明矢心中哭笑不得。

...

...

宫泽对枪械一类的知识很熟悉，这都要归功于一个爱好者组织——东京无限制格斗协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先回到正题。

宫泽仔细观察着手中这颗9mm的子弹，弹体上有些斑驳的铁锈，通体材质为黄铜，有些掉色，而黄铜的外层上则残余着用于保护弹体的镍元素，但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这颗子弹无一不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少说也有五十年往上走的历史。

源明道岐没有撒谎，这确实是一颗上了年纪并且很正常的子弹。

宫泽左手指轻轻摩挲着弹体一边，又将目光移向那把明治二十六式左轮手枪。

这把二十六式是日本自研的第一把制式手枪，又称为二六左轮，在当时因较高的精度盛行了一段时间，但随着时代发展，越来越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出现，二六左轮也终于没落，市面上这种型号的枪都被当做收藏品来交易了。

拿起二六左轮观察了一阵，整体枪身看上去光滑流畅，枪口亦没有生锈的地方，看来这把枪被保养的不错。

最终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宫泽打开二六左轮的弹巢，把那颗子弹塞入了六个弹巢中的其一，推入旋转。

咔的一声，拇指下压了撞针。

宫泽拿起二六左轮，甚至还没等源明星海等人的反应，微笑对着自己的脑门扣动了扳机。

安静。

第一枪是空枪。

显然。

游戏已经开始。

“看来我运气不错。”宫泽脸上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刚刚的行为他更像是按动了一下电饭煲的煮饭按钮。

盯着对方淡然自若的神情，以及他递过来的那把二六手枪，源明星海不知为何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愤怒。

“该恐惧的是你，该紧张的也是你，你不该这么镇定！”心中咬牙切齿。

源明星海一把夺过宫泽递过来的枪，同样没有任何迟疑神色的扣动了扳机。

喀呲！

宫泽耳朵骤竖，他听到了弹头滑入枪管中的摩擦声，虽然就如蚊虫煽动翅膀一般微不可闻，但在茶亭内绝对安静的情况下，这种声音还是被宫泽敏锐的捕捉到了。

但预想中子弹爆开源明星海脑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声音只是响了那么一下，又瞬间消失。

是咒式？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宫泽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

望着宫泽终有变化的神态，源明星海呲牙咧嘴的笑了笑，把二六左轮从脑门处放回案几，讥讽道：

“怎么，宫泽小友，你觉得我中弹了？呵呵呵呵，那副期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你真以为我运气差到第二枪就中奖了？太天真了吧。”

他把枪缓缓推向宫泽的一边，阴测测道：

“既然我没事儿啊，那你说这第三枪...会不会是宫泽小友的脑瓜子崩开花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