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头化作的粉末呈细线状缓缓从指间流逝。

源明星海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短路，在旁的源明矢亦是如此，只有源明道岐那个老妖怪表情如常，但那攥着拐杖青筋乍起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内心同样不平静。

用脑子硬抗一颗子弹？

这到底什么情况？

是咒式？

错了。

是术式。

宫泽虽然暂时没有咒式，但体内拥有庞大的‘式’，而‘式’通过附加在身体的某些部位，能够强化一定的身体机能。

但这个机能是有上限的。

就如同鹰眼一样，身体最高能够承受多少‘式’，便能把身体机能强化到那个地步。

而宫泽的先天身体条件就近乎非人类，通过‘式’的增强，他的上限极高，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超人级别的身体素质。

但即便如此，想要用头部硬抗住一颗距离不过三十厘米的枪子儿还是远远不够。

因为宫泽并不是真正的超人。

他仍旧是肉体凡胎，所以宫泽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式——鲁珀特之泪。

熔化的玻璃在重力下自然滴入冰水中，形成的蝌蚪状的“玻璃泪滴”，泪滴本身坚固无比，即便在八吨下的液压机也能完好无损，但只要轻轻一捏泪滴纤细的尾巴处，泪滴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宫泽就是利用了这样一个大致的原理，把全身能够调控的‘式’聚集在脑门儿处形成最坚固的一点，这个点对准弹头；又加上这把老旧的二六左轮经过一个世纪的洗礼，即便是保修过，能够射出的子弹威力也极其有限，所以才造就了刚刚那番令众人惊掉牙的场景。

但是，此种方式并不适合实时作战，首先调控体内的‘式’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战斗时突发情况太多，根本来不及使用。其次就和鲁珀特之泪一样，虽然脑门经过‘式’的强化后坚固无比，但其余身体部位就异常之脆弱。

换言之，这种方式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使用。

这也是宫泽在源明矢好心提醒他后，仍旧选择要进行对赌的真正原因。

“老先生，之前您的承诺是天命之人才能得到彼岸花之术的情报，那我这个凌驾于天命之上的人，是否够格呢？”宫泽低头打开左轮的弹巢，推出里面的弹壳，放在手心观察。

弹壳还有些滚烫的温度，但重点不是这个，刚刚他用手指上的血签生死状时，还残余了一部分，然后借着检查子弹的时间把血液抹到了蛋壳上。

照理说，这发弹壳上应该有刚刚抹的血迹，而这时血迹却消失了...难道不是同一颗子弹？

这时，源明道岐面无表情的回答了宫泽的问题：“自然是够格的，小友大可放心，老朽承诺之事，不会反悔。”

“老先生大气。”宫泽微笑回了一句，又低头重新观察着弹壳，半响后，他发现弹壳里面还有血迹，只是好像夹杂在了弹壳的材质里面，融为了一体。

微微一愣，他隐约猜到了源明星海的咒式。

但还没来得及深想，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小友，本家彼岸花之术因其特殊性，只能口头转述面对它的自保之法，我只讲一次，你可听好了。”

“请讲。”宫泽把二六左轮放回案几，竖耳恭听。

但一旁终于回过神的源明星海忽然开口阻止。“爷爷，不行啊，天选之术岂能....”

“闭嘴！”老人一声断喝打断了他，语气严厉道：“星海，源明家的男人不可无信，懂否？”

源明星海神色一滞，低下头唯诺道：“爷爷教诲的是...”

老人瞪了他一眼，旋即看向宫泽，表情转瞬平淡无波的叙说道：“小友，本家彼岸花之术的效果你应该知道，可以使人崩态化并加以操纵。这里的重点，其实并不是崩态化，而是操纵。”

“操纵？”宫泽疑问。

“没错，彼岸花之术的崩态化只是附加作用而已，同时也是本家放给外界的烟雾弹，让人把重点放在崩态化，而不是操纵那两个字眼上面。它的真正能力是使人崩态化后，改变他的任意思想，篡改他的记忆，并植入一个想法，实行绝对意义上的操纵。”老人秃鹫般的眼神直视宫泽，缓缓道出那令人窒息的可怖能力。

“那，如何自保？”宫泽心里泛起一股冷意。

老人淡淡一笑，声音嘶哑道：“没有自保之法。”

宫泽瞳孔一缩：“您的意思是只要施术者施术，不论什么人都只能中招？”

老人脑中浮现出御门三思的面孔：“当然不是，否则我源明家今天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他解释道：“如果对方比自己强大太多，施用此术会遭受强烈的反噬，动辄便是万劫不复命丧当场。所以唯一的自保之法，就是变得比本家天选之子更强。”

“....”宫泽缄默，比星野变得更强？

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但宫泽能预感到自己没有过多的时间了。

“当然，小友，彼岸花之术说到底，是让人崩态化才能进行操纵，操纵虽然无解，但崩态化确是可以避免的。”老人补充说。

“能详说一下吗？”宫泽问。

老人吐出一个字：“静。”

“静？”宫泽蹙眉。

老人点头：“嗯，彼岸花之术施术前，会分泌出一种淡不可闻的奇香，这股奇香又被称之为“引线”，当引线被吸入鼻腔时，就会引爆中术者体内的所有负面情绪，导致崩态化。”

宫泽沉吟道：“所以“静”的意思是保持情绪上的安静，只要不被引线引爆情绪，就不会崩态化。就像是炸药桶里没有炸药，引线即便点燃也不会爆炸，是吗？”

“聪明。”老人轻声道：“不过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情绪作祟，不论是杀意、怯意、怒意、恨意等等。只要这类负面的情绪一出现并且达到临界点时，引线就会瞬间引爆，崩态化也就不可避免。”

“原来如此....”宫泽沉思起来，看来下次要是遇见星野，要保证心态上的绝对平稳与安静，像上次应该就是有了杀意所以才导致出现了崩态化的症状。

这对宫泽而言有些困难，因为他虽然能控制大部分情绪，但当真正战斗时，杀意就会不可避免的涌现，这是源自身体的本能，而想要克制这种本能，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想到这里，关于彼岸花之术的情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宫泽起身，弯腰行了一礼说道：“老先生兑现了承诺，在下感激不尽，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在下就不打扰了。”

老人拿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老夫腿脚不怎么方便，就不送客了，小友慢走。”

宫泽微笑：“告辞。”

他转身离开。

来到绿意盎然的池水边，喊了一声正聚精会神盯着土面上看蚂蚁搬家的黑木绘。

金发女孩抬起头，蔚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站在桥上办完正事儿招手的宫泽，嘴角不易察觉的翘了翘，便轻悄悄的靠近，牵起了他身后的衣角。

...

...

茶亭内

“爷爷，您对那个家伙讲的是不是太详细了？那可是我源明家的天选之术！”源明星海等宫泽走后，起身满脸不甘的说道。

宫泽在对赌游戏中以近乎无解的方式赢了他，还大肆嘲讽，又加上最开始的式神之仇，他现在对宫泽从最初怒意变成了想要杀死他的恨意。

所以，他其实并不在乎源明道岐是否把天选之术的情报告知给宫泽，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个理由，去找宫泽的麻烦。

但源明道岐再次训斥了他，并且语气还加重了几分：“星海，你是忘了老朽之前跟你怎么说的？源明家的男人不可无信，你是听不懂老朽说的话？”

“不敢！”察觉到源明道岐语气中隐约显现的怒意，源明星海霎时惶恐跪下，说道：“孙儿只是觉得天选之术乃族中秘辛，如实告诉外人，恐泄露出去就不好办了。”

“是吗....”源明道岐冷漠的看了一眼星海，旋即眯起浑浊的老眸，盯着宫泽离开的方向，意味儿深长的呢喃道：

“放心吧，他泄露不出去...”

在旁，正为宫泽感到庆幸的源明矢表情忽然一僵。

他机械的抬起头，看到了父亲秃鹫般骇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