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甲弹撕裂了沿途经过的湿冷空气，在‘乓’响的刹那，从宫泽身体左侧位置贯穿而出，他半边身体便应声炸裂，粉碎的肩骨夹杂着模糊的血肉如沸腾的水四处溅开。

但万幸的是，并没有伤害到诸如心脏或者大脑这样的致命部位。

并非是源明星海没有瞄准，而是宫泽在知道会遭狙的情况下，起身的一瞬间便有意识的移动了身体，导致了子弹的偏移。

但即便如此，这种时速至少800/s的穿甲弹从开枪的那一刻就不可能躲过，只能说规避致命伤口，但不论击中人体的那一个部位，对正常人而言都会造成爆炸性的伤害。

不过聚拢在宫泽周边的无数红色蚁虫显现了作用，它们煽动着翅膀，用颚齿夹着一块块飞散在外的血肉碎骨，如同流水线上工作的机械臂，按部就班的把每一块炸开的血肉准确放回原位进行缝补

此时宫泽的身躯如果以外人的视角看上去，呈现出一种炸裂和回溯的叠加状态。

而由于之前吃了仙豆的原因，止痛效果还有留存，虽然已经受了重伤，但宫泽的大脑在没有疼痛侵袭的情况下仍然冷静。

以身做饵的计划终究是成功了，他在枪响的刹那就判断出了源明星海的位置，而同时脚尖踩进腐叶中猛然发力，以崎岖的丛林环境作为掩护向目标接近。

这是一个很笨的计划，但也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宫泽的身体机能虽然严重受损，但搏命之际却也激发了他最后的潜能。

暮夜里树梢哗哗作响，风起时尽藏淡谧杀机。

他在狂奔。

如夜行鬼魅。

...

...

夜视瞄准镜中，本正因命中了宫泽而沾沾自喜的源明星海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他在这处视野开阔的位置蹲守了半个小时左右，而在宫泽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扣动了扳机，照理说对方应该随着枪响倒下。

但望着镜中身位诡测，难以瞄准向自己狂奔而来的宫泽，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可能。明明就命中了这家伙，可他为什么还能跑？”源明星海满脸不可置信，他咽下一口唾沫思虑道：“难道这家伙是为了让我暴露位置所以故意引诱我开枪？”

“所以他的目的是想杀死我么？”想到这里，源明星海瞳孔一缩，在这种针对宫泽的必杀之局中，宫泽不想着逃跑竟然还想反杀，实在说不准他是没脑子还是艺高人胆大。

但源明星海深知只要七号在这里，宫泽就绝对必死无疑。

源明家的奴曾经杀死不少的一级除灵师和厄灵，宫泽一介学府未毕业的学生是绝无可能在他手中活下来的。

可源明星海心里还是有股心悸感。

他自己明白这股心悸感的缘由。

是源自自己没有一枪毙命。

也源自瞄准镜中的宫泽宛若一头临死之际想实行反扑的野兽，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要知道野兽临死前的反扑总是生平中最为凶猛的，那些因大意而同野兽一起毙命的猎人可以证明。

源明道岐心跳的剧烈。

“不管你是想拼死博取一线生机，又或者是临死前想拉我垫背，你的目的都会落空。上善宫泽，今晚你必死无疑！”

或许是恼怒自己竟对宫泽这种必死之人感到了害怕，源明星海脸上陡现一丝狰狞，他压下那股心悸感，脖子靠在巴雷特的枪身后面重新瞄准了宫泽。

但瞄准镜中的身影实在难以精准锁定，如同一只山林间跳跃的灵豹，时上时下，借着林间的遮掩物不断的改变身位，而两人间的距离也籍此不断缩进。

砰砰砰砰！

源明星海接连扣动扳机。

四发穿甲弹从枪管里呼啸而出。

可瞄准镜中的身影依旧灵动。

这一刻，源明星海终于慌了。

他明白对方只要近身，自己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这一点早在他白天向宫泽开枪时就领教过。

所以他还想继续扣动扳机，但五发容量的弹匣已经打完。

他楞了一下，骂了一句该死，右手依旧压着扳机，而左手则有些颤抖的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蓝色圆珠。

手掌间淡蓝光弥漫，‘式’的气息流转，蓝色圆珠在源明星海的手中消散成光点，然后又聚集成了一颗穿甲弹的模样。

咒式·分子重组。

一定范围内，能操纵某件微小的物体变成任意自己想要的形状。

在那场俄罗斯轮盘赌中，源明星海随时可以把弹巢中的子弹进行分离，然后重组在任意一个弹巢中，而源明道岐的咒式和他一样，这也是爷孙俩在任何有关“赌”的游戏中从未输过的真正原因——如果不算上与宫泽所进行的俄罗斯轮盘赌的话。

至于这蓝色圆珠的作用，也就是源明星海用来制造由‘式’组成的子弹。

因为人是无法把‘式’实质化的，但那只人面蜘蛛却可以，换言之，那只人面蜘蛛就是为了给星野提供制造子弹的蓝色圆柱而存在，但宫泽却把它杀了，这导致源明星海这个辅助类型的咒式全然没了作用，而他现在所剩余的蓝色圆珠远不足以让他完成以后的除灵师工作。

这也是源明星海和宫泽两人的矛盾开端，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早已不是私人恩怨。对现在的源明星海来说，他想杀宫泽除了报私人恩怨的那一点仇恨之外，更多的是为了家族的秘辛不容有失。

要知道源明星海被家族中的人誉为最像源明道岐的后辈并非只是因为咒式原因，实际上从性格方面来说确实如此。

他只是更年轻了一些，更狂妄了一些。

身为源明家的直系子嗣，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但当真正面对生死之际时，源明道岐那张至始至终处变不惊的老脸就好像转移到了源明星海的脸上。

两张隔了一个世纪的脸重叠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

这一刻源明星海的躁动心绪沉寂下来，再没有任何恼怒或者心慌。

他很平静。

源明星海重新推入穿甲弹。

他和宫泽的距离已经被拉到只能开一次枪的机会。

但他相信自己这一枪自己绝不会落空。

两人最后的博弈开始了。

“我就不信这一次你的脑门还能挡住子弹。”心中默念一声，源明星海气息平稳的从瞄准镜里锁定了宫泽的头颅。

准确无误的锁定。

他扣动了扳机。

枪焰炸裂。

暮林中这架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杀器之一展露出了它的真正威力。

最后的穿甲弹化作一道犀利白线射向宫泽。

宫泽没有再改变方位，但他仍然再跑，只是手腕陡然一转，一道白光晃过。

那是反射着月光的刀锋弧面。

是一把菜刀。

宫泽闭眼，挥刀。

刀斩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