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陈庭那张猥琐的脸,眯起的小眼里永远都是那么下流的打量,我就觉得恶心。
我是畏罪自杀的贪污犯的女儿,我是坐过牢的身家不清白的女人,所以我走投无路,理所应当就该出卖身体去当别人的情妇么?
我气极羞愤而握紧的拳却忽地被一只温暖的大掌包覆耳畔陡然插进的声线异样地清朗、干净:“小姐,你有男朋友了么?”
男人的声音隐带笑意。
别以为换了个面具我就不认识你了,刚刚那么凶地把我一个丢在舞池里,现在笑眯眯地回来找我陆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果断地抽回手,很自持地跟突然出现的陆然拉开距离。
我的排斥却让陆然眼中的笑意更浓,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语带揶揄,半含戏谑:“那现在你有了。”
“素素想必不知道,”倨傲地把眉一扬,陆然冲怔然在旁的陆素素笑道:“在小爷眼里看来,普通女人跟女朋友的差别在于,前者只有三分钟的热度,而后者,是恒温的。”
“呦,看够了?终于注意到我了?”陆然皮笑肉不笑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怎么样,刚刚呢,小爷也做了一会儿别人的东西,你这会儿有没有一点点稀罕我?”陆然眨了眨眼睛,唇边重新勾起坏笑很少有人能够将孩子般的干净和成熟男人的痞气演绎得那么好。
“从来不曾在乎过,又何来稀罕一说?”我想对我陆然,态度应该已经很明确:我哪怕再卑微再低贱,我也不会真如她们所愿那般,恬不知耻地出来卖肉。
面对我的毫不在意,他竟也不恼,反是掀唇笑道:“对,就得是这个骄傲的口气。”
“陆先生,记得你晚上答应过我的,说话算数。”距离晚宴结束还剩半小时,在这之后,我便能跟他再无瓜葛。
我不喜欢自己平静得跟白开水一样的生活,受到任何的波折,染上任何我不想要的颜色。
“可小爷我若说不呢?”他扬着下巴挑眉,墨玉色的瞳仁里满是戏谑。
“你!”来的路上明明说好的,我有我的附加条件,以后碰到陆然这厮我退避三舍,他也决计不能过来招惹我。
他摆明了说话不算话,我自然也恼怒得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识。”陆然一脸的理所应当,宛若在嘲笑我的理解能力。
“……”我心中憋出来的那团火蹭得老高。
“除非……”他开始卖关子。
“除非什么?”他要是敢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我想我忍不住了真的会揍他一顿。
“叫我北北。”
“……”这时候谁能给我来一棍子?
“苏慕然,你再不听话的话,我会以为,你就是想让我亲你。”陆然挑了挑眉,坏笑。
“……”我能揍这个无赖一顿么?!
我抽了抽嘴角,鸡皮疙瘩开始往下掉:“……北北。”
陆然总在不断地刷新我的忍耐底线。
“乖。”他既已如愿,颇有顺毛意味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我都快抓狂了。
我气得瞪圆了眼:“我答应了你,你得说话算话。”
他静默地看了我半响,墨色的瞳孔极具侵略性仿佛似要透过我的眼睛,寻出蛰伏在我体内的什么东西来。
这样的对视,让我所有的故作镇定都无所遁形,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忐忑,甚至还有害怕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却不料陆然忽地掀唇一笑:“要是就这么放你走了,我还真有些不甘心……小慕慕,一刻值千金,真金白银从我身上白捡都不要?跟我陆然在一起,好处多得数都数不完。”
“做情妇么?”我讥诮他。
陆然纠正我:“都说了是女朋友。”
“女朋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朋友,这跟情妇没什么差别。”距离散场还剩五分钟,我试图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来:“你现在别又告诉我,因为你是陆然,所以我没有拒绝的权力陆然,我不愿意的事情,没人强迫得了我。”
他俯身在我耳边得意地轻笑道:“不错,就因为我是陆然……你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也许是在下个月,也是在明天,也许是在今晚……也许就是在下一分钟里。”
我就不喜欢他这一副无所不能只手遮天似的口气,气急之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把将他推开,可身子才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双腕却忽地被人从侧面用一个冰冷的东西给铐住。
“咔嚓”一声,金属锁扣阖上的声音宛若惊雷从天劈下这种金属的质感、形状和束缚时带来的不适,我每每想起,就会惊恐得战栗不止。
面目冰冷的警员,耳畔的声音跟手铐一样,陌生且毫无温度:“苏慕然,现在我们将以非法藏毒罪名将你逮捕。”
耳畔的声音跟手铐一样,陌生、冰冷得毫无温度:“苏慕然,现在我们将以非法藏毒罪名将你逮捕。”
晚宴里嘈杂聒噪的议论声随着大批正装的警员涌入遽然一静,原本打算渐然离场的人们都收住了脚步,面露恐慌。
前一秒尚人人自危,可后一秒他们瞧见只我一人被捕时,如释重负之后,场中所有的人都置身事外,只等着看一出好戏。
我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腕上的手铐各种不真实的感觉都在面前这名警长的“拘留”二字里变成难以言喻的恐慌,像一面巨大的阴影投下,我无处可躲,连逃跑都双腿发软,连辩解都害怕得发不出声音。
非法藏毒想到今天早晨在陆素素房间里看到的那些可疑粉末,足够判我十年。
几乎是下意识地转眸,去寻找人群当中的陆素素。
陆素素脸上幸灾乐祸的讥笑,仿佛就在等着我狼狈不堪的一幕。
“快走,还发什么愣?!”背后不知被谁推搡了一把,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双臂被人一左一右挟住,一步一步朝大门的方向走,我知道只要走出这个门,门后等着我的就是森然可怖的牢房。
脑中一片晕眩,失焦的眼里忽然映入一个人的脸。
在这个人影熙攘的晚宴中,我能依靠的只剩一个人可五步之遥的白秀行只是静默地看着我,挺拔的身姿杵立,眉宇蹙起,眼中似有不忍和挣扎,却在陆素素的轻咳声里,最终选择移开了视线。
他抛弃了我。
白秀行从三年前就抛弃了我,可笑的是,我到现在还对他有所期待心口像是了一把匕首,痛到了极致,便也失去了任何的感觉。
我一无所有,注定在陆素素越掀越高的唇角里一败涂地。
连哭都没有力气,我嘴唇惨白,看着自己这距离大门所剩的最后五步、四步、三步……
我不要坐牢,哪怕下一分钟让我死,我都不要再坐牢,我不要再回到那个阴森可怖,暗无天日的冰冷牢房里,毫无希望地渡过一天又一天整整十年,我会发疯的!
在鸦雀无声的宴厅里,金属制的打火机被抿响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袅袅淡烟从身后飘来思绪被瞬间惊醒。
“陆然。”我的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
“等等。”
陆然声音出口的一刹那,我的脚步停在距离大门口一步的位置。
此时,原本尚有些窃窃议论的宴厅重归寂然,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将目光紧凝在陆然的脸上。
陆素素唇瓣得意的笑容也遽然一滞,脸色变得惨白。
“堂……堂哥,”颇有些意外的口气打破了整个宴厅里的僵局,陆素素不安地结巴道:“你……你可要弄清楚了,苏慕然非法藏毒,现在可……可是……证据确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陆素素是在提醒陆然,他若强行将我带走,到底会落下多大的话柄。
方才我慌乱着,来不及考虑眼下的局势,可现在想通透了,我才越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已无任何回转的余地托陆素素的福,我藏毒的证据确凿,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捕,哪那么容易脱身?
任凭陆然借着自己的地位权势强行替我解困又能如何,可终究是吃力不讨好的解决办法难道我才享受了不过三个月的自由,又得回去了么?
……我不要,我哪怕死,也不要回去。
“是么?”陆然皱着眉头叼着烟,自顾自地低着头发短信凉凉的一句反问,将陆素素所有的不甘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连着警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陆公子,我们都是依法办事,按规矩来今晚突击检查,那么大一包粉就在苏慕然的储物柜里发现的。”
“我知道。”陆然看了看表上的时间,皱紧的眉头在缓缓吐出的白烟里渐渐展开。
短短的三个字,已让人群里爆发出几丝倒抽冷气的声音不单单孙局长一脸愕然,连我也在一旁听得嗔目结舌。
心狠狠一收,他这一句话,跟侧面认同了我的罪行又有什么两样?!
而眼下我想要的,不过是由他开口,替我辩解几句,那包出现在我储物柜里的白粉根本就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至少不能让我在今晚就被这么草草定案他一定知道是谁陷害我,可也正因为陆素素跟他的关系,摆在陆然面前的,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保我,还是保他的堂妹至少我想不到有任何两全其美的办法。
“孙局,你可查清楚了?”陆然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含笑的眉眼里全是轻松之意。
“当然。”
“呵,我的意思是”陆然的目光掠过我苍白的脸,唇角一点一点坏笑着掀高,墨玉色的眼里
志在必得。
“呵,我的意思是”陆然的目光掠过我苍白的脸,唇角一点一点坏笑着掀高,施施然道:“孙局确定这场晚宴,藏毒的只有苏慕然一个人,别的人查过了么?比如说参加晚宴的宾客?”
孙局长脸上笑容一僵,如实回答:“这……这倒没查得那么细我想也没必要查得那么细,会藏毒的,多半都是些不清不白的人。”
不清不白这拐着弯子是在骂我。
“这怎么行?”陆然笑道:“倘若还有漏网之鱼,这多不好?既然今晚若是要查,还不如差个彻底不然先查我的,宴会里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地查,谁也别漏,怎么样?”
我不明白,陆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怎么会呢?我想没这个必要吧。”孙局长讪然笑了笑,显然没把陆然的话当一回事。
陆然沉下脸,口气不容人质疑:“我说查就查难不成孙局长是想包庇谁么?”
大帽子压下来,由不得孙局长不依言行事,吩咐了下面的人去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却不料搜查完毕的探警回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遽然让他脸色一白,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往外冒。
孙局长肥得肿胀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我,眦目欲裂,恨不得将我整个人生吞下去。
“……委实好手段,孙局,量虽不多……可摇头丸……按理还是得拘留的,宴会里这么多人都是有家底的,一笼子抓进去,我们可得罪不起还不如卖他一个面子。”
我站得离孙局长并不远,隐隐绰绰听到那个警探的一些私语,却仍旧茫然不明疑惑地望向陆然,烟圈袅袅,氤氲的白烟后,我看到他半眯的笑眼,微微上挑的凤眼莫名让我觉得勾人似的挑逗。
“陆公子,可能……刚才是我……我们……”孙局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双颊鼓动得厉害,显然很生气很憋屈:“我们没有查清楚。”
“哦,没有查清楚什么?”陆然懒洋洋地反问的口气很清贵。
“苏小姐储物柜里的那包粉末,并……并不是白粉。”一字一句,孙局长说得艰难。
人声寂寥的宴会在孙局长这一句自相矛盾的话里顷刻哗然,所有人都讶然于他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原本看好戏的人在失望的同时,却也都好奇着纷纷议论于陆然的所作所为而我一颗焦乱的心,却在他这一句话里,绷紧的那根弦瞬间便失去了张力。
无论如何,我安全了陆然替我正名。
陆素素一张脸红了白,白了又红,连着唇瓣都被咬得青紫。
“呵,这可真是不小心。”
“……是,真……真是抱歉。”
在场内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陆然笑着从警长的手里拿走了手铐的钥匙。
银白的钥匙挂在他秀长的指尖上晃了晃,他玩世不恭的眉眼里浸着笑,得意地冲我吹了个口哨他在问我四个字:心甘情愿?
几乎是鬼使神差,我看着他手里的那串钥匙,双腿便不自觉向他迈进,可手腕却被人遽然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