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胳膊撑在贵妃榻上的乌木梁上,一半屁股撅了起来,这一跤摔得可不轻,连带着我这腿都疼了起来。
这一摔可不得了,若只是摔着了我倒也不会大动干戈,只是这连带着摔着了洛殷离,这可就大不一样了,未央殿里乌泱泱的一片人,若说这是未央宫还好,若不说这大概便是太医院了。
我扶着腰,虽说是难受着但在一旁侧眼瞧着洛殷离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太医便想笑。
“朕无事,去给皇后看看。”
“陛下,您的龙体要紧,请让微臣们把脉。”
洛殷离虽是不情愿但也无奈只好让太医们细细查看。
“朕都说了无事,你们快去给皇后瞧瞧。”末了,他起了身推开众人向我大步迈来。
皇帝都起了身,这下子太医们也不敢再多啰嗦几句。
“可是这儿痛?”我瞧着他蹙了蹙眉,大手轻柔地揭开我罩在外面的青缎掐牙背心,揉了揉我似乎都已经有点儿肿了的腰。
“嘶——有点儿痛!”
“快来瞧瞧!”
这一下子可是了不得,搭完了脉之后这望闻问切四字在太医身上描绘得淋漓尽致,可我这受伤的地方过于私密,太医们也是瞧不得,便只能按着其他部位的摔伤做了处理。
“本宫没事吧?”芳云在一旁替我系好青玉扣子,我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您只是摔伤,并无大碍,待康复后身子便能大好,只是这摔得也不轻,连带着走路都会牵连着疼痛。”
“荒唐!这秋千好好的怎么就断了,这未央宫的宫人都是摆设吗?”
“陛下赎罪!”
洛殷离怒声一下,满屋内乌央央的人全都拜倒在地,尤其是领头的小海子更是怛然失色、胆破心寒。
“陛下,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有错!”小海子不停地磕着头,这额头硬生生地磕了几下便红彤彤一片,“是奴才当差不小心,摔着了陛下和娘娘,陛下和娘娘若有半分损伤,那奴才一百个头都不够砍!”
“把他拖到未央宫门外杖责八十,然后拖去戒律所!”
“哎!”虽不知戒律所是何处,但一听便不是个好地方,眼见着小海子要被拖出去,我慌忙道:“哎,他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罪有应得!”
还没等洛殷离发话,小海子的额头都磕出了血,泪流满面的模样看得我真真是难受,我虽然在这未央宫才住上短短五日,但这五日里瞧着小海子办事还算得力,平日里也会和宫人们玩笑几句,可这做起事来还很机灵。更何况他偶尔提起自己在宫内还有个不得力的弟弟,家里还有个母亲,这若是受了罚岂不连带着家人都要受苦?
“算了吧八郎……”我扯了扯他玄色的衣袖。
“娘娘,宫人犯了错就该罚,君无戏言,您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啊。”一旁的芳云贴在我耳边轻声道。
“八——陛下,这也怪我,秋千才刚扎好我便急着玩,要论错我也有错……”
“你都伤成这样了,朕不能饶了他。”
“八郎——嘶——”我一急,又扭着了一下,不顾所有人的大惊失色,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就不信他还会坚持:“您是天子,应一视同仁,这眼看着我也有错,您一并罚过?”
“只是我还受着伤呢,缓罚两日可否?”
他看了看我,最后也便是无奈笑笑:“罢了,小海子办事不得力,罚两月月俸。”
还好还好,只是罚银子,命保住便好。
“谢皇后娘娘!谢陛下!”我瞧着小海子感激涕零,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当场痛哭。
“就属你脾气好,若是换了旁人这小海子的命早就没了。”待在未央宫里的众人终于走了,他轻松地靠在榻边,笑了笑。
“怎么说也是条人命,哪便有你所说如此心狠之人?”
“这后宫里啊各个都巴不得我能严惩得罪妃嫔之人,这样才能显得出我多宠爱她们。”
“这么夸张?”我晲了一眼一旁似乎有些得意的男子,“从前在羌城我怎没瞧得出你如此自大?”
“自大?这满宫里敢这么说我的也只有你一人了,我是天子,自大些又怎样?”
“哼,”我垂了垂眸,轻捂着还有些痛的腰身,“还真挺痛的,不过还好你没摔着。”
“这么心疼我?”
“我是怕你龙体稍稍损伤一点儿,我岂不成这祁朝的罪人啦!”我嘴硬道。
“还好还好伤得不重,不然这以后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我行周公之礼岂不都难了?”
“洛殷离!”不知这是第几次脸红了,我怒道:“若不是刚刚你油嘴滑舌的我也不会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便罢,不过你瞧这未央殿里无人,窗外又是这幅木槿满园的好光景,你我夫妻,这叫闺房之乐。”
“你!”我语塞,自知说不过他便一把操起榻上的丝绸软枕朝洛殷离砸去:“我若早就发现你这么滑头便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也没办法,”他笑眼盈盈地接住我扔过去的软枕,“你都嫁给我了,难不成还能反悔?”
“若你负我,我便反悔!”我歪了歪头,笑笑:“你若负我,我便去跳崖,让你后悔一辈子!”
话音刚落,我明显感到他握着我的手狠狠一颤,我微微一愣:“怎么了?”
他墨眸里的温柔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迸发出一样的寒意让我心底一颤。
“无事,我就是在想若我陪你一起跳会不会很痛。”末了,他大笑了两声,揶揄道。
我瘪了瘪嘴笑了笑,自知是些玩笑话,不过他的话仿佛就是一剂剂定心丹,抚慰着我这几日动荡不安的心,让我深深地相信深宫有情。
“你笑什么?”
我微微一愣,不知自己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我就是在想听说先帝与懿贵妃情投意合、比翼连枝,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轻揽过我,在我耳边轻声道:“自然是比得过的。”
自然是比得过的。
我抿了抿唇,生怕自己的笑容太深,我自然地躺在他怀里,心下便如同吃了蜜似的甜,不自觉地紧紧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