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多天,营帐中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本毫无血色的脸竟有些红润,郎中都说这是好转的迹象,情况好的话或许几天便会醒来。
这一瞬间我真的是喜极而泣。
我完全忘记了如果洛殷离醒来又会做出什么事,这一刻我只知道,他活下来了,只要活下来,我便高兴。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起了床,西凌的白日少见这种万里无云且没什么大风的天气,若不出去耍耍当真是可惜了。
“青衣!”我欢喜着唤来青衣:“皇兄估摸着这几日便要醒了,我们去街市上买些好吃的可好?”
“是。”青衣这丫头也憋了好几日了一听说要出去也是两眼放光十分欣喜。
果然,一出门景烁便迎了上来。
“景大人,”我有些无奈又好笑,“我真的只是出去逛逛街,买些吃的,皇兄醒过来是要吃饭的。”
“公主,都护府的膳食足够了。”
“瞎说,这里做的能有我亲自去买的好吗?”我扬了扬头,笑了笑:“再说我不跑了,你也不用成天跟盯犯人一样盯着我了。”
“公主,微臣是担心您的安全。”
“得了得了,”我挥了挥手:“你若是不放心,派人跟着我便是了。”
“那——那好。”景烁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他绝对拗不过我,于是派了两个营帐的侍卫贴身保护我和青衣。
虽然西凌的土地已经归为祁朝所有,不过这里处处还保留着西凌的传统,街市虽比不得长街那样繁茂,可也是别具一格。随处可见的土楼的帐子着实勾起了我贪玩的欲望。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西凌的模样,也算是我活了这十八年走得最远的一次,哪有不玩的道理?
于是,逛了马市,见了巫师,看了赛马,还玩了一种叫“达瓦改”的高空走绳游戏,着实是别具一格。
玩得虽累了不过我没忘此次出行的目的,虽然在西凌但也有许多中原的吃食,心想着虽不知道洛殷离喜欢吃什么,便索性都买了些,反正又不缺银子,一切舒适的生活仿佛又回到儿时在皇宫里逍遥自在的日子。
于是买了枣糕、栗子糕、绿豆酥、豌豆黄,还买了西凌特色的小食,当然我没有忘记给自己买上几块桂花糕。
“你一块儿,我一块儿。”在街上找了个木头干草搭起的供人休息的棚子,我拉着青衣坐下,分享起了桂花糕。
“也不嫌累得慌,”我朝不远处站在棚子里想乘凉却总是一副正襟危坐样子的侍卫挥了挥手无奈道:“哎,你们吃吗?”
“小的不敢。”
哼,不吃拉倒,也懒得管他们,于是我与青衣吃着桂花糕便开始欣赏起了西凌的风土人情。
“这西凌百姓也是见过刀光剑影的,对于他们来说祁朝便夺了他们的家园,他们一定不好受。”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拉扯着两个孩子的妇女,心下着实感叹。
“公主,这大概便是国事吧,难解难分的事,孰是孰非。”
“是啊,就和权利一样,这皇位是万人之上,自然便是无人之巅。”又想起了洛殷离,我无奈一笑,突然被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走到她身边的人无不躲得远远的,像是躲一个疯子似的避着我们。
那女子也是脏兮兮的,像是逃难过来的,站在街上无助极了。
可是这个身影好似十分熟悉且令我恍惚:“那是谁?”
话音刚落,两个士兵便应了我的命令走上前去,拉住了那个女子押到了我面前。
那女子浑身颤抖,跪在我面前死不抬头,而且她仿佛害怕所有人的触碰,东躲西闪,而且粗麻布脏衣裳上似是还有块块结了痂的血迹。
不过这个女子虽蓬头垢面,可那尘土之下的肌肤白亮透彻,不像是寻常人家。
“你是——”熟悉的脸庞直接将我的记忆拉回宫中,我失声道:“芳绫?”
那女子听了我的声音后慌忙抬头。
对上那幅熟悉的眼睛我愣住,真的是芳绫?我十分震惊,芳绫是母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五公主!”她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
“真的是你!”我处在震惊中久久缓不过神:“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五公主、五公主真的是您……”芳绫同样十分激动,顿时落了泪,平日里好看温婉的眼眸也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无了神。
“芳绫,你快起来……”芳绫是母妃的贴身宫女,好歹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芳绫似是碰到了火似的躲过我的手,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五公主,您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吧!”
“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他们没给你银子让你出宫去吗?”主子薨逝贴身宫人要么换人伺候要么带着银两还乡,更何况母妃如今是皇太后了芳绫怎么说也应该十分得脸才对。
芳绫语无伦次,只是伏在地上,止不住地哭泣。
“究竟发生什么了?可是遇到了强盗?”看着她脏兮兮的身上布满伤痕,粗糙的布衣似乎也被鞭子抽伤,露出了腐烂的皮肉,我猜测道。
“奴婢没有,奴婢是从乱葬岗跑出来的。”
“乱葬岗?”乱葬岗是隐都郊外一个叫江九的山,许多大理寺或戒律所里的犯人受不住刑,又无父无母的大多都会被直接拉过去丢在了那里。
“奴婢、奴婢发现自己还有一口气,便从一堆尸首里爬了出来,又担心自己会再次遭人灭口,所以便跟在了流放的队伍里,这才来了西凌……”
“究竟是谁要杀你?”芳绫只是一个宫女,究竟会有谁要灭她的口?
“公主、公主……奴婢死不足惜,但是、但是贵妃娘娘她死的冤啊!”
芳绫的哭喊声一下子惊呆了我,我的脑袋似乎被雷突然劈过,脸色唰的白了起来,“你说什么?”
“母、母妃她、她不是自尽吗?”我涨红了脸结巴起来,母妃是我最后的底线。
“五公主,娘娘是被逼死的!”
“被谁逼死的?谁会逼死母妃?母妃不是、不是随父皇去了的吗!”
“是、是八殿——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