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勋不在意地笑笑,夹住酒杯,作势要将酒水一饮而尽,我心里一慌下意识打断他:
“三哥!”
“怎么?”他一顿。
“如果有下辈子,你最想做什么?”
他蹙了蹙眉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不过他倒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缓缓放下了酒杯笑了笑,连紧蹙的眉毛都舒展了开来:
“如果有下辈子——许能当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过若只是个普通布衣家也不要紧,这样我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读书去官场求个一职为国效力也罢了,说不定我混的好还能当个军师呢。”
“军师?”我笑出了声。
“嗯,”他突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蹙了蹙眉:“对了,来世就不要叫元勋了——九重天乐降神仙,步舞分行踏锦筵,若能叫天乐二字也是好的。”
“天乐?一听就是个能一生幸福快乐的名字。”我突然有点儿想哭,吸了吸鼻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鲫鱼看着就很好吃。”
“三哥,你恨八哥吗?”我看着他突然问道。
“恨,难道你不恨吗?”他眼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语气里真是恨不得扒了洛殷离的皮:“我恨的不是他夺走了我的储君之位,而是他杀了父皇,还联合琼妃陷害母后。”
“泱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因为洛殷离他对你好你就原谅他吧?”
当然不,我怎会原谅那个恶狼?
“泱儿!”他有些急:“难道父皇对你的好你就忘了吗?洛殷离他即便再勤勉政事,都掩盖不了他是谋逆上位的事实!他杀了的可是你我的亲生父亲啊!”
“三哥,我——”我心一横,反正也无路可走,那我就赌一把。
“洛泱!你醒醒!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兄长!”
激动之下,他紧紧捏住我的臂膀。
感受到他的用力,我痛呼一声,两个一直守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的狱卒冲了进来,一把推开了洛元勋,“大胆!”
昔日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如今便是连一个小小的狱卒都可以践踏。
我站在一旁看着被推到的洛元勋,选择了默不作声。
洛元勋的脸色一白,直到听到两个狱卒的呵斥声——
“胆敢冲撞了贵妃娘娘!”
“你住嘴!”我不禁佩服自己可以演得这么自然。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什么?娘娘?”
“三哥——”
“贵妃娘娘?”他喃喃着不可思议地看向我,“贵妃娘娘?”
“三哥,你别听他们瞎说,你们都滚出去!”我红着脸怒斥两个狱卒,急忙上前一步:“三哥,你听我说——”
“泱儿,他们为什么要叫你贵妃娘娘?”
“你是贵妃?你是——谁的贵妃?”
“登上皇位的,不是洛殷离?”他紧蹙着眉,不可置信的眼神好似能生扒了我的皮:“不、不,如今的皇帝明明就是他,那泱儿,你是谁的贵妃?”
“我——”
“你别告诉我,你和,自己的皇兄在一起了?”
我捏紧拳头,低下了头。
“为什么不说话?”
“你真的,做了洛殷离的贵妃?”
“洛泱,你是不是疯了?他是你的皇兄啊!”
“即便你不顾及,那你想过父皇吗?你想过你自己的母妃吗?你这么做让他们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我还奇怪为什么洛殷离为何会允许你来大牢里,原来你们两个都已经在一起了?”
“所以,此次谋逆之事,你也参与了?是啊,在围猎场的时候你便站出来指证我,呵,原来你也参与了?”
“即便我被人陷害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陷害我,难不成刺杀父皇的事你也参与了?父皇他对你那么好——”
“不、不,三哥,我没有——”一听到父皇我急忙否认。
“我说洛殷离为何对你如此好,他看你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兄长该有的!”他眼里已布满血丝,声音也已经沙哑,“洛殷离为了皇位,而你为了能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所以你们联手刺杀了父皇,篡夺了皇位对不对!”
“三哥!我没有,真的没有!”虽然这一切都是我故意演出来引导他发怒的,可这字字诛心,我不由自主地哭着辩解起来,“我怎么可能杀父皇呢三哥!”
他此时好似已经听不进我的任何话了,目光不经意落在桌上的酒杯上,眼神逐渐惊恐,“这酒——”
我心一沉,洛元勋他如此聪慧,我就料到他会怀疑这酒水,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头发一松,他突然把我今早簪上发髻的银钗摘下。
“三哥!”
只见他拿过我的银簪伸进了酒杯里。
一瞬间,银簪变得乌黑。
酒杯落地,也尽数洒了出来,他摔倒在地,看着我的眼神里尽是惊恐与恶心:“你是来杀我的?”
“三哥!”我偷偷朝门外的狱卒方向望去,走上前一步。
“是真的,都是真的,洛泱,没想到你和洛殷离一样,都是没心肝的东西,你害死了父皇,害死了母后,你害了牧遥,现在又要来害我!”
“三哥!”我不顾一切地拉住他的衣袖,轻轻一扯我自己宽大的衣袖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便从袖管里落在了我的手里。
我的手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手心里甚至感受到他正猛烈跳动的心,对不起三哥。
我一咬牙,紧紧捏住刀把熟练且陌生地找到那个地方,紧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锋利的刀尖直接向前推去。
刀刃一寸寸被我推了进去,他的脸色逐渐煞白,呼吸也越来越沉重,眼里对我的厌恶也逐渐变为了不可置信与呕心抽肠。
向下看去,他的囚衣逐渐被血染得通红。
“你、你……”他嘴唇没了血色,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三哥,”浑身的恐惧让我霎时放开了紧握刀把的手,我拼命忍住声音的颤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倚在我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我没有等到他的任何一句回答,耳边的气息便逐渐虚无,我深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痛苦地闭上眼,落下两行清泪,缓缓地将他有些僵硬还带着些体温的身体放在草垛上。
我身子一软,半跪半坐地瘫在已经没了知觉的洛元勋身边,还呆滞地给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上盖着枯草,似乎还能挽回一丝他身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