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一个人住么?”
“是的,我一个人住。”
沈俪的镜头前坐着一位身穿淡绿色长裙的短发女人,女人有着大大的眼睛和胖胖的身材,她最吸引沈俪的一点是她那一口让人着迷的娃娃音。
“你的声音有点像志玲姐姐。”沈俪说。
“是么?”胖女人脸颊有些泛红,“挺多人这么说,说我声音好像长不大。”
因为任天行去出差了且沈俪的东西都在他家,故沈俪从老家回来后决定先在任天行家将就几天再搬。
沈俪当初并没跟3428的房东或者蛋蛋公寓任何一方签订租约,故她的房租其实是一个月一个月付给关莎的。
关莎知道沈俪不容易,于是主动把剩下的当月房租都微信转给了沈俪,只不过沈俪并没有收。
回到雁子谷后,沈俪白天在雁子谷附近找着房子,晚上就做采访。
沈俪的采访时间往往都在晚上1000之后,因为通常只有在这个点后,各个出租屋里的灯才才会亮起。
沈俪采访的对象大多是那些受蛋蛋公寓跑路影响的房东和租客。
沈俪今晚敲的是雁子谷3栋41层3413的房门,开门的正是此时她对面坐着的胖女人。
当胖女人得知沈俪此次来意后,非常热情地邀请沈俪进她的出租房坐坐。
房间里只有一张靠背的木头椅和一张塑料小板凳,胖女人执意自己坐小板凳,让沈俪坐在木头椅上。
“事情发生后你这边是怎么跟房东协调的?”沈俪问,她的手机开着录像模式,横置在在女生房间里唯一一个书桌上,镜头里她与胖女生都是侧脸对着观众。
胖女人没有先回答沈俪的问题,而是手指着沈俪的手机,“你这样的角度会不会现得我脸比较大?”
“应该不会,你坐得低,镜头在你上面,如果真得显脸大我脸在镜头里肯定比你更大。”沈俪说着直接将自己的椅子往镜头前又挪了一步。
胖女人见状放心了,不过还是忍不住把耳后的头发往前拨了拨。
“你是怎么跟房东协调的?”沈俪重复道。
坐在小凳子上的胖女人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协调,就是各退一步呗,我付了一年的租金,但是只住了4个月,剩下的六个月,我继续住三个月,然后搬走。”
“也就是房东亏三个月,你也亏三个月?”沈俪确认道。
“是的,因为我跟房东都是受害者,受害者就不要为难受害者了,大家都不容易。”
“那你现在已经开始找房子了么?”
“在看,不过没有实地去,项目太忙了,抽不出空,回到家都大晚上了。”大眼睛胖女生鼻梁上驾着的眼镜,“我找也肯定是找附近的,就在地铁口,去公司方便,不用转线,而且除了城中村,其他地方的房租我也付不起。”
“但这边现在其实很多房源之前都签了蛋蛋公寓。”沈俪说。
胖女人叹了口气,“对,我知道,所以如果没有房子,说不定得去隔壁农民房里找。”
此时沈俪注意到了胖女生眼角那浅浅的皱纹,忍不住问,“你介不介意我问一个敏感的问题?”
“你问。”胖女人说。
“我先说,我36了,有一个孩子,女孩。”
胖女人闻言惊讶道,“看不出来啊你看上去”
“我脸比较方,就是比较短,所以可能显得小一些,但怎么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年龄了。”沈俪笑着说,“所以方便问一下你的年龄么?”
“我比你小一些,不过也三十多了。”胖女生回答,“我做审计的,最苦命的工作,没功夫保养也没功夫谈恋爱,天天出差,我这次回来也就半个月。”
“那你的房租”
“对,都是白交的。”胖女人打断道,“现在奢侈了一点,住到这样的房子我年轻的时候,刚来青阳那会儿租的就是旁边那种农民房,我妈都说我惨,但谁让我选择了青阳,选择了一个离大海很近的城市。”
胖女人说着指了指窗外,“当时这个新式小区还没有建起来,整个雁子谷都是那种房子,1000块一个月我记得,十多年前了,那种房子打开门楼梯口都是黑的,根本没有光,蟑螂多到我都不敢做饭”
“是因为怕菜一买回来就被蟑螂先爬一遍么?”感同身受的沈俪笑问一句。
“对对对!”胖女人激动了一些,“而且席子上有天我睡起来看到旁边就趴着一只蟑螂”胖女生说到这里无奈摇摇头,“就是因为那样我发誓一定要搬,不想每个月省那几百块了,换成这个小区,就是想说用这几年赚的钱改善生活,现在我住了这样的房子,虽然小,但好歹窗外面是亮的。”
“再也回不去了是么?”沈俪问。
“是的。”胖女人接连点头,“而且蛋蛋公寓如果不跑路,他们之前的管家服务真挺好的,我空调坏了上午一个电话一个小时就过来修好了,还有这些装修,其实都很干净”
关莎从沈俪的公众号里看到了这段视频,视频的末尾胖女人拿出了一个钢琴垫,那不是钢琴,也不是电子钢琴,而是一个印有琴键的塑料垫。
胖女人接起了插头,然后又习惯性将眼镜推了推,“我现在就剩这一点爱好了如果不是那么忙,我也想跟你一样,有个孩子。”
“想结婚么?”沈俪问。
“不想。”胖女人摇摇头,“不想结婚,也不想谈恋爱,但是想要一个孩子。”
视频的末尾,胖女人一边弹着钢琴垫一边唱着一首很火的网络歌曲:
你说你想在海边买一所房子
和你可爱的松狮一起住在那里
生活越来越压抑
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一个人站在悲催的风里
玫瑰你在哪里
你总是喜欢抓不住的东西
请你不要哭泣
我们都只剩下一堆用青春编制成的回忆
生活越来越压抑
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一个人站在悲催的风里